“我们不是搬去德国了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诶,好奇怪啊,我怎么记得我应该……在德国?是吗?”卢从景整个人都愣住了。——德国。答案昭然若揭,这是十七岁的卢心尧,那个偷偷摸摸爱上了自己叔叔的小孩,那个用拙劣手段勾引他的少年。卢心尧根本没给他道歉的机会,那些因由他而遭受的伤害和痛苦,他一概不记得了。“你先休息吧,我……我明天再来看你。”卢从景逃跑似的走出了病房,根本不敢和卢心尧对视。刚一出病房,他就放慢了脚步,整个人脱力了一般靠在一旁的墙上。如今要他怎样面对卢心尧呢?那是他还未成年的侄子,也是他早已成年的爱人。命运同他开了一个玩笑,再次把他拉回那个关键时间节点,给了他再次做出选择的机会,只可惜这一次,牌面的两种选择都是淬毒的刀刃,但是他必须要做出选择。要么装作一个恰如其分的叔叔,就此放弃和他在一起。往日的痛苦他如今都已经忘了,看着他慢慢地长大,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能有朝一日会结婚生子,向自己介绍新婚的妻子。要么就让历史再次重演,还会在那一刻动心,亲吻他的唇,抚摸他的颧骨,在少不经事的时候就拥有他。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好矛盾也好,不可能就此烟消云散。他要怎样才能说出当年的真相?倘若有一天全部记起来了,又要怎样才能两全?他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离开的瞬间,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暗恋虽然昨天已经震惊过了,不至于像是第一次知道那样无措,但是卢从景还是很难相信卢心尧是真的把这两年的事情全都忘了。他下意识地观察卢心尧的行为举止,想要找到破绽,却留意到许多过往他不曾关注到的细节。他坐在病床一旁的沙发上看文件,其实这文件也不是现在必须得看,但毕竟关系不同往昔,他若是那般亲热,会吓着卢心尧。只好出门前随手抽了一份文件来看,免得露出马脚。这已经是第二次卢心尧偷偷摸摸地看他了,视线落在他的喉结、领带还有小臂的肌肉线条上,但如果察觉到他抬头,又会在对视的时候错开目光。“小叔叔,你忙完了吗?”卢心尧眨眨眼睛,满怀期盼地看向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显得过分急切,“我就占用你五分钟。”“你说。”卢从景把文件放到一边,他早就看完了,一直在等卢心尧开口。小孩子耐心实在是太好,大抵是终于看出他这份文件翻来覆去地看到乏味了,才好意思打断他。他已经在看第三遍了。“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啦,如果我们学校举办音乐会,你会来听吗?”卢从景牙咬紧了一瞬,很快松开,面上并不叫人看出来,他微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开?”他不记得卢心尧的高中曾经举办过音乐会,每一次对话都是在提醒他的错过,这样的邀请,这样的期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仿佛都是在嘲笑他曾经将这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他早就失去过了,如今也不会再拥有了。见到卢从景这般回应,卢心尧心底有些雀跃,唇角弯起来:“就是下个月。我有一段小提琴独奏!”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像是要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展示给别人看。卢心尧在小提琴上非常有天赋这件事,卢从景是知道的,尤其是小时候,带他的一个奥地利老师曾经带他去参加过几个国际赛事,那手指的软开度和对音准的魔鬼般的直觉,那是叫评委都满意的好苗子。但是那时候卢从景要把卢心尧带在身边,他没那个时间和精力管小孩的未来职业发展道路。于他而言,卢心尧无论是把小提琴当爱好来玩,还是走专业路线,都是一样的,反正卢家都养得起。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好。你告诉我时间,我一定会去的。”几天下来,卢从景总算可以确认,卢心尧并不是装出来的,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他现在就是十七岁。卢从景没有办法,只好叫身边的人陪着他演一场三年前的梦。旁观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觉得像《楚门的世界》,除了他,所有人都是演员,看着他再次走已经走过的路,到达没有未来的未来。卢从景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长官的手段,他是做刑讯出身的,盛名在外,逼人逼供的法子多如牛毛。最令人胆寒的还是感官剥离,这听起来高端,实际操作起来极其地简单,只需要一个不透光的房间就可以实施。不少人熬不过去,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不少人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出来以后人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