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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页）

两人进宫。大王阖闾正坐在绣团上读简，看上去，阴沉沉的老大一块，让人心里觉得堵得慌。虽是仅仅三日不见，这大王竟然消瘦了许多，脸显得黑，很有棱角。大约是思念二位妃子，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侍从禀报伍大夫与孙武来见，阖闾也没有抬头，孙武与伍子胥稽首而拜，阖闾也没有扬眉，只不阴不阳地说了句：&ldo;赐坐。&rdo;

坐下。阖闾这才抬起眼睛。看见的是一个竹笠!竹笠低低地戴在孙武头上，没看见孙武的脸。

阖闾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有点让人觉得得慌。

&ldo;孙武!&rdo;

&ldo;臣在。&rdo;

&ldo;看样子，你是很忙的啊。&rdo;

&ldo;田园就要荒芜了。塘中的藕，园中的菜，还没有收。虽然秋霜满地，臣不敢怠惰。&rdo;

&ldo;孙先生种园稼穑，十分内行?&rdo;

&ldo;农桑为本，臣民人人皆可称作内行的。&rdo;

似乎大王要顺着这番话头儿，打发孙武种田去了?伍子胥有些焦急，便道：

&ldo;大王，孙先生种田实在是大才小用。&rdo;

阖闾向伍子胥一摆手，不要他插话。

孙武的表情十分地平静，似乎吴王台上杀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似乎大王倘若打发他回到罗浮山去灌园种菜，他不在乎，而且早已准备好了。

阖闾在想什么?

&ldo;寡人想知道，孙先生的确是打算回去耕田的吗?&rdo;

孙武淡淡一笑：&ldo;大王听从我的谋略，定会威显诸侯，孙武就留下;大王不听孙武之计谋，必败，孙武当然是去耕田为好。

阖闾说：&ldo;孙先生，寡人问你，你是否心里为杀掉二位妃子惶惑不安?&rdo;

孙武：&ldo;大王是说前几日姑胥之台上操演之事吗?那里只有士卒，并无妃子，孙武下令杀掉的是两军队长。&rdo;

阖闾忽然又哈哈大笑。

笑得人心里起毛。

阖闾笑说：&ldo;哈哈，好你个孙武!你竟然毫不惧怕寡人降罪于你!你不曾想到寡人会降罪于你?这便和英雄的见解一样的了。&rdo;

孙武不解其意。

阖闾接着说：&ldo;哈哈，两个妇人算得了什么?啊?算得了什么呢?孙先生不必介意，不必介意的。&rdo;

伍子胥被惊呆了。孙武十分地震惊。

&ldo;寡人虽然珍爱两个妃子，可是，吴国山灵水秀，何处没有佳丽?啊?哈哈哈哈。&rdo;

又是一通大笑。

出乎意料!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大王阖闾是血肉之躯，所以他对二妃之死不无伤悲，可他又是王者之尊，所以他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当然选择江山。有了江山享用，还愁没有美人相伴?倘若沉溺在失掉二妃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儿女作态，阖闾还是阖闾吗?他既能杀人，也能容人，既拿得起，又放得下，君王才可以为君王。

他生性中有两种东西，才使他在吴国不愧为一国之王，使他在众诸侯的纷争之中，大有勃然兴起的气势：一是酷烈残忍，为了王冠，杀人绝不犹疑，该舍弃二妃的性命，也绝不拖泥带水;一是大气磅礴，可以把恩恩怨怨掩藏在深深的城府之中，尽量以宽阔的胸襟，展示给他的臣民，容纳天下有用之才。阖闾在此时此刻忽然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所包括的正是这两种东西。哈哈一笑之间，把两位美妃之死丢在一边，常人也许会觉得头发根儿直竖‐‐毛骨悚然，而阖闾，也就在这哈哈一笑之中，展示了他的残酷，也展示了他的大气。

阖闾忽然又收住了笑，长吁了一声：&ldo;可叹，连孙武和伍子胥二位爱卿，也不知晓寡人的心思啊!&rdo;

孙武从大王阖闾这一笑一叹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知道了阖闾虽然是须小心翼翼陪伴的诸侯，但也是的确可以依凭的振兴大业雄霸诸侯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