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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他仍在想着新宿街头的火红身影。还有天桥上那张有如剪影手艺品的侧面。确实是媞莉亚──她仍活着!

──她会原谅我现在所干的一切吗?……

纸门板外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喧叫声。&ldo;阵内组&rdo;廿多名兄弟正聚集在外头一座小型舞台前，观赏俄罗斯女郎的脱衣舞表演。

纸门敞开。进来的是身穿黑色和服的阵内胜舟。那副打扮甚具帮会头子的气派。

艺妓连忙放下梳子，诚惶诚恐地朝阵内鞠躬。

阵内挥手示意她继续工作，然后盘腿坐到康哲夫跟前。

&ldo;龙。&rdo;阵内叫着康哲夫的化名。康哲夫一直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阵内。&ldo;阵内组&rdo;的人只知道他是中国人，故此就替他取名&ldo;龙&rdo;。他们估计康哲夫是非法入境者。

&ldo;现在甲州街道以南已是我们&lso;阵内组&rso;的天下啦。&rdo;阵内兴奋地说。&ldo;目黑那一带也渐渐到手──&lso;东山组&rso;已同意臣服了。还有你昨晚干了那漂亮的一票，银座那边的人现在一定吃不下咽。谁想到&lso;稻谷四天王&rso;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废人?&rdo;

阵内吩咐艺妓拿来酒杯。他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透明的清酒。&ldo;龙，咱们快要统一东京了!这可是空前的霸业啊。跟我携手完成它吧!我愿把&lso;阵内组&rso;最大的分支交给你。叫&lso;黄龙会&rso;或是&lso;龙组&rso;好吗?哈哈……不，假如你愿意，我俩就行&lso;六分杯&rso;结义之礼，从此分享天下……&rdo;

&ldo;统一东京吗?……&rdo;康哲夫想起从前遇过的那些朔国人（参阅《幻国之刃》）。&ldo;你以为这种光景能长久维持吗?&rdo;

阵内略怔，然后微笑摇头。&ldo;龙兄，你知道我们日本帮会中人何以叫&lso;极道&rso;?就是说我们都是走上了&lso;极端之道&rso;的人。我们说穿了都是正道的社会制度下的失败者。假如不想庸碌、平凡、乏味地过完一生，就要有走&lso;极道&rso;的胆量。

阵内凝视杯中酒──里面有他自己的细小倒影。&ldo;&lso;极道&rso;还有另一个意义，就是一旦走上便没有回头。既走上了&lso;极道&rso;就要有随时丧命的觉悟。所谓&lso;极道&rso;者，就是在难料何日终结的有生之年，喝最好的酒;&rdo;阵内一口气把酒喝干。&ldo;抱最好的女人;&rdo;他一手把艺妓拉入自己怀中。&ldo;赌最大的注码。看见敌人就想方设法把他干掉或降服，看见利益就毫不犹疑地伸手去夺取。然后尽量死得好看一点。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啊!

不要说东京，只要给我机会，就是全日本我也会尝试把它吞下来。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后悔。&lso;后悔&rso;对我们而言是不适用的。&rdo;

康哲夫对于这些说话没有丝毫兴趣。他深深了解黑道那华丽的表象背后藏着多少丑陋的勾当。&ldo;我要找的人怎么样?&rdo;

&ldo;放心吧。&rdo;阵内的脸色显得有点不自然。他原本以为康哲夫在酒和女人包围下很快会忘记过去，沉醉于权力和享受，而成为他豢养的猛虎。&ldo;那幅肖像已分发给各区的兄弟。只要她在东京，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rdo;

三个月前阵内请来了一个优秀画师，按康哲夫的描述绘出媞莉亚的样貌，再印制副本分发，下令各兄弟尽力搜寻。

最初阵内的确真心想协助康哲夫;但在发现了他的惊人能耐后，已暗中命令停止寻找媞莉亚。

&ldo;现在当务之急是……&rdo;阵内转过话题。&ldo;……真正的决战快要来临了。&lso;稻谷会&rso;虽然失去了四名大将，但人数仍比我们多，我们必须拟定周详的……&rdo;

纸门板外传来&ldo;阵内组&rdo;干部柳川的声音。阵内停止了谈话，呼叫柳川进内。

&ldo;组长，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求见组长和一位……&rdo;柳川顿一顿，视线转向康哲夫。&ldo;……姓&lso;康&rso;的中国人……&rdo;

──女人?

康哲夫霍然站起。

&ldo;她着我带了两封信来……&rdo;柳川把手上两个白信封平排在榻榻米上，恭敬地推向阵内。左边的一个写着&ldo;阵内组长谨呈&rdo;，是工整秀丽的汉字;另一个则以英文写上&ldo;交康哲夫&rdo;。两个都写有英文名字的下款：&ldo;娜塔莎&rdo;。

&ldo;康……哲夫。&rdo;阵内以他仅仅懂得的英语拚读出信封上的名字。他转头瞧向康哲夫。&ldo;是你吗?&rdo;

康哲夫没有理会他，迅速从榻榻米抓起信封撕开。内里只有一帧即拍即有照片。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女人在一片广阔无际的草地上站立的情景。拍摄距离颇远，女人的影象并不清晰。

但康哲夫仍一眼辨别出照片中人。

媞莉亚!

康哲夫整个人被抽空了。血液奔腾涌向脑部和内脏，四肢感到发麻。

阵内感觉现在才看见了康哲夫的真正面目──那副软弱而充满情感的表情。他明白了康哲夫何以坚拒杀死敌对帮会的人。

阵内点头示意柳川把那个叫娜塔莎的女人带进来──反正已无法阻止康哲夫与她见面。

随着柳川进内的，正是康哲夫三个月前在电影院外看见的那个美女。棕色的长发束起了，令原已出众的脸部轮廓更明显。康哲夫这次才真正看清这个女郎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