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拆唔掉的啦。”江伯语气坚决,“住了一辈子,谁不想死自己家床上啊?”
旁边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笑着说:“老人家,拆迁以后住新房子,又干净又整齐,还有电梯。时代发展日新月异,您要转变思想,跟上时代。”
江伯的铲子磕在煎锅上当当作响:“我管他什么时代!时代发展经过我同意了吗?我都没答应,凭什么就要我转变思想啊?太霸道了!”
关曦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没理会,听着白衬衫调侃:“那怎么办,不转变,就会被时代抛弃喔。”
江伯勃然大怒:“扑街,这不是欺负老人家吗?不愿意就被抛弃?天下有这种道理?靓女,你说,对唔对?”
被称作“靓女”的关曦抬头。
她想了想,说:“这样是不对的。文化的先进性应该体现在‘包容’,而不是强迫人接受某一种文化,并将不接受的人打成‘异端’,或者无视他们的需求。”
“是啦!”江伯一拍大腿,“非逼我!毫无包容性!”
“我不跟您争,您就看吧,马上就得拆。”白衬衫笑笑,“现在拆迁方案定下来啦,大拆大建。”
大拆大建?
江伯挥舞锅铲:“全拆?!钉盖啦你!街坊不答应!”
白衬衫说:“老伯,我要是您,就接受现实。”
关曦看了白衬衫一眼。白衬衫礼貌地点点头,拎了自己的炒粉转身走开了。
江伯悻悻翻炒:“唉,他就是卓秀地产搞工程的,他说要拆,八九不离十。唉!”
关曦说:“您看人真准。”
江伯有江伯的智慧。最近卓秀地产的长乐坊项目团队入驻,他把炒粉车推过来,专做员工买卖,生意兴隆,几乎认得每个人。
“今天生意好吗?”关曦问。
“好得很!别看今天是周六,但今天开项目会——看到他们穿衬衫了吧——过来的员工反而比周内更多!”
关曦若有所思。
江伯摇头叹气:“西关毁啦。要是我还年轻,非把这衰仔的屎都打出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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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曦说:“是,您从前跑长途货运,天不怕地不怕。”
江伯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你会看相?”
关曦笑着摇头:“感觉。”
江伯指了指拎着对面的中年人:“他呢?”
关曦看了看,说:“体制内或者国企的中层,但不是事业单位。”
那人边打电话边买炒粉:“好的赵处,材料今天发您……王厅那边还请您……”
江伯惊讶地看了一眼关曦。
神了!
“你是做什么的?”
关曦避重就轻:“我是您的新邻居。江伯,聊聊?”
江伯哈哈笑了:“我老头子有什么可聊的。”
关曦说:“聊聊您知道的西关,和您对拆迁的想法。”
半个小时以后。
“江伯,该收摊啦。”一个年轻高挑的男孩子从江伯身后的骑楼中走下来,看见关曦,又对着她笑嘻嘻,“关小姐。”
关曦点头:“早上好,陈家豪。”
陈家豪长着一张生气勃勃的开朗面孔,肤色晒得偏深。他推开“陈记糖水”的门,关曦若有所思地盯着看。
陈记糖水的门很有特色。第一层是向左右推开的雕花木门,只有半人高。第二层看上去像个大的木框,中间横架着十几根圆木。第三层才是正常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