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如此隐秘的事都告诉了他,那么……“太子殿下想让我做什么?”鞫容吃惊之余,倒也看出来了:太子李炽定是认错了人,居然将他引到这里来。
当下也不急于点破,鞫容索性将错就错,就想看看李炽到底要利用他来做什么?
“你须帮我除掉一个人!”
鞫容清清楚楚看到太子眼底诡谲深沉之色,心头登时亮堂了:
出钱——买凶——杀人!
太子居然将他当作了被自己重金收买来的——刺客!
“你想让我刺杀……燮王?”
燮王谋反欲篡夺皇位,昏庸无能的渊帝根本不是他的敌手,而今好色昏君已然驾崩了,那么太子李炽的小命,不就得悬着了么?
鞫容想当然的认定:宫里头的人都溜了个精光,只剩废材太子一个,成不了气候,再找个刺客来凑阵,一准儿是想行刺燮王。
“不!”太子却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燮王身边一直携护着个女子,你看到一个身怀六甲、艳色逼人的美妇随他一同进殿时,不要多想,一剑刺去,了结了她便是!”
“女子?”还身怀六甲?“她是什么人?”
“她是……”太子一语惊人,“燮王曾经赠给本宫的——太子妃!”
“太子妃?!”那不就是……“你让我刺杀怀了你孩子的——你的娘子?!”
李炽摇了摇头:“我不知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太子妃怀的孩子,却不是太子的?!
鞫容喷了笑,惹得李炽恼羞成怒时,他却由着对方继续将他错当成刺客。
就在二人各怀鬼胎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直捣黄龙的万军铁骑,燮王麾下悍将驭刺,领兵冲进宫城,龙雕战车紧跟着呼啸而至,气势惊人!
那时的燮王正值壮年,风头正劲,既要江山又要美人,就连攻打皇宫时,身边也还携护着一个身怀六甲的美妇,——燮王与蓥娘的到来,俨然是霸王与貌美姬妾的精彩亮相。
继续扮龟示弱投降的李炽,那一副胆小窝囊样儿,令得皇叔燮王不屑杀他,只废黜了太子贬为庶民,而后就让蓥娘亲自去芙蓉帐前,查验渊帝是否真的死透透了。鞫容当时就跪在芙蓉帐前,李炽十分紧张,只盼着这个“刺客”能一剑杀死蓥娘。
结果,鞫容非但没有出手,反而当着燮王与蓥娘的面,卖起狂来,自称“本真仙”,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自个早就卜得了渊帝的死期,今儿是闯进宫来准备给渊帝念往生咒的。
“你能料算他的死期?!”燮王万分惊愕:这个自称得道高人、道号“癫狂”的弱冠少年,男身女相,眉目间艳色流融,竟有几分妖娆媚人之姿,偏偏甚是狂妄,张扬的笑,十足的癫狂之态!
这个道人,异类之极,张狂之极!
当时还是燮王的匡宗,心里头想的是:莫非此人当真有几分能耐,能未卜先知?
那时的匡宗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对鞫容刮目相看,并且产生了“宁可信其有”的意念,一口允诺:给鞫容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让他身入凤凰池,在朝为官!这才换得这位“真仙”开口泄露天机——
“……明日,子时。青龙之气盘于离帝都长安不远的东北面,诸暨、万籁!紫微命格中破军星动,届时诞生的幼婴,乃煞星下凡,破军降临!旦成大器,必毁你基业,将你推下帝位,直至——万劫不复!”
这就是当年,鞫容示与匡宗的那则“天谕”。
鞫容并非神仙,自是不会掐指神算的,所谓的“天谕”,不过是他打诳语打惯了,信口瞎掰的。
他事先也并不知道,自个随口说的“诸暨、万籁”,正是羿氏族人隐居之地,如此歪打正着的,竟引发了匡宗的忌惮,才有了驭刺奉命血洗诸暨万籁村一事。
羿氏灭族,鞫容用这则“天谕”换来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当了官,继而受到蓥娘赏识,拥有了天机观,成为天师尊上……
贬为庶民的李炽,自此与鞫容结下了梁子……
……
十九年前的匡宗,是真的对这则“天谕”深信不疑的,直到驭刺的首级摆到他面前,嘴里吐出那份“鸣冤状”,揭发了如今这个太子“李珩”,其实就是当年万籁村的漏网之鱼,是那个羿氏遗孤,是匡宗的命里克星,也是驭刺没能帮圣上灭掉的“天谕”……
直到今时今日,匡宗才开始了怀疑,重新追忆十九年前在这宫中发生的那些事,而后逐渐动摇了心念,越发的怀疑当初鞫容示下的这则“天谕”,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千真万确!”眼看暴君正处在神思恍惚之中,鞫容却死性不改,一口咬定:“本仙卜晓天机,示下的‘天谕’当然是上苍旨意,泄露天机已让本仙折损不少阳寿了,你个肉眼凡胎还胆敢质疑本仙?”
得,普天之下也只有鞫容敢于在九五之尊面前蹬鼻子上脸,放肆地说真龙天子是那肉眼凡胎。
匡宗登时不恍惚了,眼角抽搐几下,眼里冒出血丝,通红了眼瞪着面前这狂妄之徒,“死到临头,你还敢嚣张?!”
“嘿嘿。”鞫容此时还能笑得出来,但,在听到暴君接下来道出口的一句话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朕还不想杀你,朕要等他来,再让他自己抉择——要不要救你?”匡宗说。
“要不要救我?”笑容凝固在脸上,鞫容的表情有些僵。
“等他来了,要么看朕拧下你的脑袋,要么跪下求朕放过你!”鞫容已落到他手里,匡宗只须抬一抬手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杀了鞫容,怎么也得让鞫容感受一下痛不欲生的滋味,“他要是肯跪下求朕,朕会让他以命换命——用他自己的命,换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