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好好说,至于动不动就把算了放在嘴边吗?”陈羡气极反笑,眼中满是恼怒,语气却忍不住又缓了下来,“或者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了?”“不,你很好。”周柠摇头,“是我的问题。”“我这两天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朋友出事了你着急,家里出事了你难过,我始终找不到好的时机来问你。周柠,既然我们两个都有问题,不妨现在就摊开来说一说?”周柠突然抬头看向陈羡的眼眸,问:“从你在雪梨家楼下接上我到现在,你提了三次难过,陈羡,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难过呢?”这问题猛地把陈羡问住了,他确实没有细想过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大概只觉得这是一种人之常情?“你知道吗?在所有的情绪里,我独独就没有难过。刚听到消息我是惊讶,后来觉得棘手,可到最后,我甚至觉得……庆幸。”最后的转折周柠讲得有些艰难,可既然决定说出来了,就没打算藏着掖着:“一开始我感觉很糟糕,不是因为爷爷奶奶死了,而是因为周铭没人照顾了,妈妈一定会把他接回来,那就势必要牵连到我。坐在你的车上,我一直在查这类事故的处理结果和赔偿金额,看到几个判例后,突然觉得也许事情也没那么糟——如果爷爷奶奶的死能换来一大笔金钱的话。说来也可笑,我甚至压根儿不是对立面,反倒像是他们的帮凶,只是我想要的钱更多而已。”“而陈羡,你知道吗,我去跟他们谈钱的底气,正是因为你提前告诉我了,他们只是想把事情迅速且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你让我别难过,可我却觉得太好了,因为他们一定愿意为此付出更多的金钱。”陈羡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儿,刚想开口,却又被打断了。“陈羡,从你一次次叫我不要难过,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太不同了。你一直生活在阳光下,所以总是以‘善’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事情。我一次次被生活逼到墙角,所以百炼成钢。”“也许你今天会短暂地被我吸引,可吸引你的这点特别,或者独立,或者坚强,正是被隐藏在背后的冷漠与自私一点点塑造起来的。等终有一天你发现这真相,一定会大失所望。”“你知道吗,也许这两天我唯一难过了一会儿的时刻,是把从小住的房间让给周铭的时候。但今天收拾完行李出来,我却突然觉得轻松了。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震惊。”“爷爷奶奶死了,妈妈终于得偿所愿找回了自己的儿子,有了那笔赔偿金,周铭以后的生活也有了着落,用不着我来负担,这又何尝不是放我自由呢?”周柠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陈羡闪烁不定的眼神,自嘲地笑了:“陈羡,你看,这就是我了,既冷血,又自私,不会爱人,只会自保。就算这样,你还打算喜欢我吗?”你别动,我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周柠脸上,衬得她的脸庞既倔强,又笼着一层毛茸茸的脆弱。“说完了吗?”陈羡问。“嗯。”周柠破罐子破摔地应道。她以前从不屑掩饰自己,可是陈羡太好了,好到她不自觉地往回收敛了冷漠。可忍耐毕竟不会长久,导火索被点燃,总有炸的时候。周柠心想,这样也好,早点说清楚。如果陈羡现在告诉她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一定欣然接受,并松口气。对她而言,再苦再难都能自己熬,但一旦有人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她反倒不知道如何配合。可没想到,下一秒她就被拉入了怀中。陈羡亲吻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两天过得那么痛苦,谢谢你愿意告诉我。”陈羡的话让周柠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他跟她说对不起,还有谢谢?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她细想来都觉得鄙夷,可陈羡却说她在痛苦?陈羡轻轻放开周柠,抚了抚她的头发,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温柔。“我的安慰太不不经思考了,没想到让你这两天那么难受。”“你不觉得我很卑鄙吗?”周柠问。陈羡摇摇头:“判断一个人,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而要看她做了什么。这些年,你坚持的事情一直没变,就是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支撑着这个家。”陈羡回忆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八岁,你就敢为了家,自己一个人跑来跟我爸争取慰问金。后来再遇到,你的脾气好像更坏了,但努力样子一点儿没变。”“你呢,总是嘴硬心软。那年和妈妈闹矛盾,可外婆生病时,最紧张、冲在最前面,替妈妈扛下所有责任的还是你。刚刚你嘴里斤斤计较说着钱,但又有哪一分不是在为妈妈、外婆,甚至周铭考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