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钥匙,先打开最外面的防盗铁门,然后才是内门。
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钟渝在黑暗里准确地找到了电闸开关,接着开灯,屋子亮堂起来,一切都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我回来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
再也不会有人应答他,他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走去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冷风透了进来。
暖气早已停了,室温很低,他把家里仔细打扫了一遍,反倒忙出一身汗。
好在还能烧热水,他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就缩进了被窝。
房子其实也不大,统共就五十多平,但胜在位置好,学区房。
钟渝母亲是高中老师,也是那时候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这套房子是学校当年为了留住人才,以优惠特价分配给他母亲的。
他在这里出生、长大,经历离别与死亡,现在他连这套房子也留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带着买家来敲门。
是一对夫妻,看着斯斯文文,很好说话的样子。
钟渝沉默地跟着他们,大多时候是中介在沟通,问到他了,才会答一两句。
“别看这楼龄虽然大,但地段非常好,周边都是市里的好学校,交通也方便,当年可是香饽饽,很多人想买都买不到。”中介热情洋溢地说。
女买家点点头:“我们也是看中这点,旧没关系,房间都很干净,翻新一下装修就可以了。”
钟渝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
他母亲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印象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打扫卫生,就连什么东西该摆在什么位置都有严格的要求,甚至也不欢迎有人来做客。
钟渝上小学的时候,有次带了个同学来家里玩,谁知他妈妈一直围绕着同学擦擦扫扫,甚至连掉了根头发都要立马捡起来,把同学给吓坏了。
从那以后钟渝再没带人到家里过,别人知道他妈妈的怪癖,也不会上赶着来。
等房子卖出去,买家势必会重新装修,那些填满记忆的痕迹也就不复存在。
那他也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心脏一阵抽痛,钟渝弓起背缓了缓,中介转过来和他说话:“钟先生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钟渝走神了,没注意听他们说话,停顿一秒,说:“没有。”
“那好。”中介又转向买家,“两位呢?”
女买家和她丈夫对了个眼神,说:“都挺好的,就是有点超我们的预算。”
意思就是想讲价。
“这个价格已经非常低了。”中介说,“隔壁小区位置差一点,这个价都还要往上加……”他手指比了个五。
买家夫妻又对了个眼神,中介察言观色:“那两位预算多少?”
“五十以内。”女买家说。
钟渝抬眸看向她,太低了。
中介也露出难色,“确实有点低了,两位再考虑考虑?”
“那我们回去考虑吧。”男买家终于开了口,“有结果了联系你们。”
中介赔笑:“好嘞!那等您消息。”
把买家送走后,钟渝泄了气般坐在沙发上,中介大概知道点他家的情况,不由暗里叹了口气。
“虽然地段好,但大家都倾向电梯楼,毕竟谁都想偷点懒。”中介斟酌着劝道,“现在房子不好卖,急售容易被压价,我再跟他们沟通下,争取往上加点,实在不行咱就再等等。”
钟渝颔首,“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