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莲座下度劫的众生,怀着无比的感恩和崇敬,向他所信赖的,却又不敢去祈求能救助他的神唱出自己的心曲,或者唱的不够完美,但是,很特别。
陆由的音域很宽,音色也是极好的,在卡狄几年,更多的懂得了如何运用技巧,只是,大概这孩子太有心了,他记得南寄贤曾经教导赵濮阳的关于技巧与感情的话,这一段便唱得干干净净,不假琢饰的将这曲子当成是自己的感悟。尽管,这样的姿势太屈辱,但他终究愿意超脱这一切。
我可以当成是师兄检查作业,也可以,只当成是,唱歌罢了。
南寄贤细细听着他每一句,他早都向刘颉称赞过陆由的天赋,如今,更多的,却是欣赏了。
这样的一首曲子,本该是澄澈的,可自己迫得他如此卑微,他竟能投入其中,哪怕免不了青涩,免不了忐忑,却用自己的心去感悟曲中的境界,就算还带着几重小心翼翼,也是足以被称道的专注了。
徒千墨听他唱到&ldo;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rdo;,竟是太过感慨。他记得慕禅曾经讲给他,眼耳鼻舌身意,在佛家的说法中,被称作&ldo;六根&rdo;,色声香味触法,即是&ldo;六尘&rdo;,六根和六尘相加,就是十二入。因此,这一句,既是说五蕴皆空,也是十二入皆空。孟曈曚唱给他听的时候,他心里都抽起来了,他并不懂佛理,只是用最世俗的想法,你都一切皆空了,是不是,连感情也不要。可听陆由如此唱出来,当时的那种痛到骨髓里的东西,却好像不在了,但又好像多了些什么,可多了什么,他自己竟也不知道。
徒千墨只这样一出神,就有了些问题,半晌听得陆由不唱了,以为他已唱完了,还觉得奇怪,却突又听到陆由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ldo;大师兄,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rdo;
徒千墨一呆。
陆由这时却真的是急疯了,他唱到&ldo;无智亦无得&rdo;时,后面的真是一点也想不起了。他今天一天虽忙,但心里着实是将南寄贤的吩咐当成一回事的,因此哪怕没顾上唱给徒千墨听,这词总还是记了一遍的。但如今满脑子就剩下最后那几句什么都不懂的&ldo;揭谛接谛,波罗揭谛&rdo;,然后便是一片茫然。陆由急得一时恨不能咬碎了自己牙齿。
南寄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ldo;想不起,你今天唱给老师的时候,也是这样想不起吗?&rdo;
&ldo;我‐‐我‐‐&rdo;他的态度太严厉,陆由不敢说话了。
&ldo;说话。&rdo;南寄贤的调子很定。
&ldo;我‐‐&rdo;陆由哪里敢说。
南寄贤听他犹豫,也有些不高兴。他入门最早,年岁又比徒千墨的其他弟子长了许多,莫说是陆由,就是当年的孟曈曚,那样的风神气度,他问话的时候,也不敢吞吞吐吐的。
南寄贤一不说话,陆由可是真慌了,他跪趴在那里死死攥着手,虽是没学过佛经,可也知道如今这气氛,绝对的渊默如雷。他终于狠了狠心,&ldo;回大师兄的话,《心经》,《心经》,今日,陆由‐‐陆由还未给老师唱过。&rdo;
&ldo;什么!&rdo;南寄贤呆了。
陆由真是被吓死了,一张脸煞白煞白。
南寄贤重新稳住了声音,&ldo;你再说一遍。&rdo;
&ldo;回大师兄的话,《心经》,今天还未给老师唱过。&rdo;陆由的声音快被撕破了。
&ldo;好。很好。&rdo;南寄贤不再说话了。
陆由是真的着急了,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点也没有不遵命令的意思,只是,今天实在太忙了啊。他拜在徒千墨门下不容易,他真的不想,不想就这样惹怒大师兄的,&ldo;大师兄,陆由不是有心的,陆由只是,只是今天事太多了,我,我出去了一趟,又回卡狄收拾东西,而后,我‐‐&rdo;他说到这里,又觉得这样解释是太招人厌的,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南寄贤的语声恢复了平静,&ldo;你还有什么要说的。&rdo;
陆由又能说什么,&ldo;没,没了。&rdo;
&ldo;那就好。&rdo;南寄贤根本没有要听解释的意思,犯了规矩就是犯了规矩,哪来那么多废话说,&ldo;认罚吧。&rdo;
&ldo;是。&rdo;陆由更深的低下了头。
&ldo;第一桩,从今天开始,你不必顶珠子了,改成,每日早晚,做思过书。&rdo;南寄贤吩咐。
&ldo;是。&rdo;陆由哪敢不答应。
南寄贤道,&ldo;我记得,你现在是住在阿颉房里。&rdo;
&ldo;是。&rdo;陆由小心应着。
&ldo;我既答应了老师今晚饶你,就不会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该有的规矩,明早起来叫阿颉教你吧。&rdo;南寄贤道。
&ldo;是,谢大师兄。&rdo;尽管思过书听起来不像是太刁钻的东西,陆由还是免不了的。
&ldo;现在,我们谈的,是第二桩。&rdo;南寄贤终于提了这事。
陆由的心是真的被攥紧了,&ldo;是。陆由,陆由错了。&rdo;哪怕心里委屈,陆由也不得不承认,大师兄明明是吩咐了要给老师唱《心经》的。
&ldo;你大概并不知道,我不喜欢听任何人认错。交代的事,要么,就老老实实做好,要么,就规规矩矩受罚。&rdo;南寄贤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气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