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翻身下马,不跟他寒暄,与他往道观墙边少人处站住,拿出信来,“真人可知道这长安城开凶肆、棺材铺子、雕刻墓碑等丧葬行的里面有个年轻郎君,听说长得不错,写得一手好字?”
“紫微宫传人”大略知道周祈身份,见她这么问,便知道这是有事了,当下也端正了神色:“周道长知道我,于这学问上有限,靠字辨人,不大行,但字好不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要说这丧葬行里字写得好,长相又好的郎君——我还真认得两个。一个是群贤坊群贤凶肆的主人江郎君,一个是专卖墓碑的老章家的大郎。”
“紫微宫传人”他们虽然也是些假道士野和尚,但与周祈等禁卫扮的专管探查民间异常的假道士不同,他们时常也搭着做些丧礼念经、超度亡魂之类的勾当,赚些零钱花花,故而认得丧葬行的人。其中“紫微宫传人”又是做人最活泛、在长安城混得最久的老江湖。问他,果真问着了。
“说说这两个人。”
“江郎君,听说是河东道人,若是不知道的,得以为是个高门子弟,一口雅言,气度好得很,不知怎么想起做这一行,去岁在群贤坊开了家凶肆。他字写得虽好,却不常给人写,他店里另有先生。我见过他给安仁坊一个胡商之母写的墓志铭,那文情真意切的,字也好。”
“章大郎的字是家传,他们刻墓碑的,大多字写得不错。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起来的,是个说话敞亮、浓眉大眼的俊朗后生。”
临上马了,周祈又多问一句:“他们丧葬行,爱往墨里掺香灰?”
“紫微宫传人”笑道:“都是为了辟邪,这个行当的,总是格外小心些。不过他们一般遇见凶死的、夭折的这些才加,那香灰都是用香燃出来的,各色香料多贵啊,沉香、檀香、降香,一两卖多少钱……”
周祈不等他算完账,便在马上拱拱手,又烟尘滚滚地打马跑了。
经过光德坊时,周祈让陈小六去京兆府调人手,自己则过门不入,径直奔向群贤坊,却没想到在西市南门遇见要进市排查的谢庸——在东西市都有丧葬行聚集的街曲,崔熠奔东市去了。
暗室中。
陈氏姊妹依偎着。
“阿姊,他们到底掳我们来做什么?为什么昨晚那人说,说,‘死’……”阿幸颤声问,“常,常小娘子,真的死了吗?”
阿芳摇摇头,用袖子擦一把脸上的泪,眼前似又闪现昨晚的事。
年轻人道:“……那个更踏实懂事些,比这个好。”
中年人有些犹豫,“可敝主喜欢袅娜些,最好识文断字的。不过,郎君说得也有道理……”
这时,常小娘子扶着墙站了起来,“我跟你走,我除了识字,还能画两笔画儿,弹两支曲子。”
中年人笑了,对那年轻人道:“还是她吧。”
那披着漂亮皮囊的魔鬼看向常家小娘子,微笑道:“这般争抢,你可知道,出了这个门,是去做什么?”
“左右不是好事。”常小娘子闭闭眼。
“想不到倒是个视死如归的……也罢!”年轻人对矮胖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