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草草吻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往身边的椅子上一坐,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ldo;嚯!&rdo;他边说,边擦着自己的脑门,&ldo;上山的时候其他人都赛过了我,看来人们都已经习惯了。我觉得我已经减了十公斤。&rdo;
&ldo;你这一天过得怎么样?&rdo;简关切地问。她希望乔治不至于太疲惫,还能帮她拆拆包。
&ldo;非常刺激。当然,我见到的人连一半都记不住,但他们都很高兴。话剧也如我所愿非常好。我们下周开始排练萧伯纳的《千岁人》,我来全盘负责布景和舞台设计。这下就改观了,不用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那么做了。是啊,我觉得我们会喜欢这儿的。&rdo;
&ldo;自行车也不是问题了?&rdo;
乔治攒了攒气力才勉强笑了一下。
&ldo;不是问题,&rdo;他说,&ldo;过几个礼拜,我就不会在乎这么个小山坡了。&rdo;
他并不完全相信,但实际上的确是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月,简就不再惦记汽车了,她也发现一个人在自己厨房里能做出许多神奇的事情。
&ldo;新雅典&rdo;跟它借用名字的那个城市不同,它不是自然产生和发展的。聚居地的一切都出自精心的计划,是很多卓越人才经过多年研究的结果。一开始,它是一个公开的、反对超主的策略,如果说不是针对他们的力量,至少也是对其政策的蓄意挑战。最初,聚居地的发起者相信卡列伦会想办法挫败他们,但监理人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反应出乎预料,反倒令人不安。卡列伦有的是时间,他也许准备拖延一下再做反击。或许他确信这个计划早晚会失败,用不着他采取什么行动。
很多人预言聚居地最终会失败。过去,早在那些社会动力学的知识诞生之前,就存在过不少热衷某种宗教或者哲学目标的社团。它们的死亡率的确很高,但有些存活下来了。新雅典的基础依托现代科学,保证其安全无虞。
选择一个岛屿建立聚居区有很多原因,心理层面的考虑也很重要。在全球航空运输时代,海洋已不再是一种自然障碍,但仍然能造成一种疏离感。再者,有限的土地面积也让聚居地不可能住下太多人。人口最高限定在十万,超过这个数量,一个小型而联系紧密的社会所固有的优势就会丧失。设立者的目的之一就是任何一个新雅典的成员都应该认识所有与之趣味相同的人,然后再认识余下人中的百分之一二。
新雅典计划的主要推动力来自一位犹太人。就像摩西一样,他没有来得及活着进入他的希望之乡,聚居地是在他去世三年后才建成的。
他在以色列出生,这是最后成立的独立国家,因而也是最短命的一个。那里感受到的国家主权终结的苦痛滋味,大概比任何地方更深,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奋斗才达成的梦想就这样失去了,的确令人难以接受。
本?所罗门不是极端狂热的人,但童年的记忆一定在不小的程度上决定了他日后付诸实现的人生观。他记得超主们到来地球之前世界的模样,他不想回到那个过去。像其他不少学识渊博、心地善良的人一样,他能够正面肯定卡列伦对人类所做的一切,但也对监理人的最终计划有些不满。他偶尔对自己说,尽管他们拥有超凡的智能,但是否有可能超主并没有真正理解人类,进而出于好意而犯下大错呢?有没有可能,出于对公正和秩序的无私热情,他们决意改变世界,却没有发现自己在摧毁人类的灵魂?
衰退尚未开始,虽然不难发现这衰退的最初征兆。所罗门并不是艺术家,但他具有敏锐的艺术鉴赏力,他知道,自己这个时代的艺术成就,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无法与前几个世纪相提并论,也许与超主文明碰撞造成的震荡消退后,一切又会回到正轨。但也有可能不会,而谨慎处事的人应该考虑实施保全策略。
新雅典就是这个策略。建成它花费了二十年时间,数十亿的资金‐‐对于整个世界的财富来说,这点钱微乎其微。头十五年什么事儿也没有,一切都发生在最后的五年。若不是所罗门当初说动了一帮世界艺术名家,承认他的计划完美无瑕,那么整个工作就不可能完成。他们认同它,只是因为它迎合了他们内在的自我,而不是因为它对全人类有多重要。不过,一旦说服他们,整个世界也就唯命是从,给予道义和物质上的支持了。在艺术天才营造的壮观背景上,建筑家们铺开了他们的聚居区建设计划。
人类社会中的个体行为是无法预知的。但如果基本单位聚集到一起,一些规律就显现出来了。很久以前人寿保险公司就发现了这一点。谁也说不清某个特定时间内哪个人会死去,但这段时间的人口死亡总数却能够相当准确地加以预计。
还有其他更为微妙的规律,由二十世纪初维纳和拉沙维斯基等数学家首先发现,他们指出,经济萧条、军备竞赛的后果,社会团体的稳定性和政治选举等问题,都能用正确的数学手段加以分析。最大的困难在于变量太大,很多无法用数值项来表示。谁也不能画上几条曲线就下断言说,&ldo;这条线走到这儿就意味着战争&rdo;。谁也不能完全排除重要人物被暗杀、某项科学新发现的结果等等全然不可预知的事件,更别说地震和大洪水这种对众生和社会造成巨大影响的自然灾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