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陆雨梧几步往前要下阶去,这时,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怒吼:“那临昌王想放粮他早放了!你们哭什么?你们在求什么?这些官老爷,有谁真正在乎过咱们这些贱民的眼泪?他们连咱们的性命都不在乎!”
&esp;&esp;灯火倒映他眼底无穷的愤怒,无尽的憎恨:“可怜我老父当初走了半天的路来汀州城里,就是为了给西北的将士送一袋玉麦面!可到头来,朝廷,还有里面的王爷,官老爷,却活生生饿死了他,饿死我妻儿!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随意践踏的烂泥!”
&esp;&esp;急雨声声,他回头怒目一扫,那么多那么多与他一样,快烂在这雨里的尘泥:“什么破朝廷,什么官老爷,都是吃人的禽兽!喝了我老父的血,我妻儿的肉,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去开了城门,若做反贼可以活命,我又为何不可以反了你这满是禽兽的朝廷!”
&esp;&esp;“快住口!”
&esp;&esp;吕世铎心脏突突地跳,大声呵斥。
&esp;&esp;然而正是此时,那道漆黑的大门忽然发出沉重呜鸣,所有人瞬间全都朝那边望去,陆雨梧与吕世铎转过身,便见那身穿锦衣,大腹便便的临昌王被人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卫兵统领邹复提着长刀跟在后面。
&esp;&esp;很快,抚台与藩台二位大人也出来了。
&esp;&esp;“吕世铎,还不快让他们散去!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esp;&esp;巡抚率先喝道。
&esp;&esp;还不待吕世铎说话,那临昌王却抬起手来,他只在入城那日见过吕世铎,并未细看,此时再将他重新打量过,随后便微微一笑:“这位是吕大人。”
&esp;&esp;说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又看向吕世铎身边的青袍知州:“那么这位,便是小陆大人了。”
&esp;&esp;“下官拜见临昌王。”
&esp;&esp;陆雨梧俯身作揖,随后站直身体:“城中已经断粮,所以百姓才会如此,我与吕大人这便疏散百姓。”
&esp;&esp;“何必急着让人散呢?”
&esp;&esp;临昌王言却温和一笑。
&esp;&esp;陆雨梧心内一凛,抬头只见临昌王笑眯眯地看向阶下,昏黑雨幕当中,那么多张肮脏的脸。
&esp;&esp;忽然间,那卫兵统领邹复动了。
&esp;&esp;“青山!”
&esp;&esp;陆雨梧立即唤道。
&esp;&esp;陆青山反应极快,几乎与那邹复同时落身阶下,邹复砍向那中年男人的长刀被陆青山精准截下。
&esp;&esp;邹复双眼一眯,一个侧身,另一只手铁护腕中骤然飞出短刃,扎进那中年男人的咽喉。
&esp;&esp;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
&esp;&esp;陆青山根本没有料到他护腕中还有短兵。
&esp;&esp;那中年男人捂着喉咙的血洞倒下去,百姓们惊叫着起身要跑,邹复一吹口哨,围护在范府周围的卫兵很快现身,迅速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
&esp;&esp;“临昌王!这些都是百姓!”
&esp;&esp;吕世铎连忙喊道。
&esp;&esp;“吕大人,没听这人说吗?”那邹复令人将陆青山与那些侍者围住,随后一脚踩在那地上的死尸身上,“他要造反,既然要造反,那还算什么百姓?”
&esp;&esp;“那是他饿昏了头了!”吕世铎连忙朝临昌王作揖,“王爷,他是饿昏了才胡言乱语!”
&esp;&esp;“饿昏头了?”
&esp;&esp;陆雨梧仍在看那具被邹复踩在脚下的尸体,他喉咙的血洞还在汩汩的流血,忽听临昌王这句话,他视线落回临昌王那张肿胀的脸,临昌王眼底仍然带笑。
&esp;&esp;底下邹复忽然一抬手。
&esp;&esp;那些将百姓们围在中间的卫兵骤然抽刀,闪烁的刀光擦过陆雨梧的眼,天边雷声轰隆,又是十数人倒下去。
&esp;&esp;鲜血流出,被雨水冲淡。
&esp;&esp;惊惶的哭叫声纷乱,扎着陆雨梧的耳膜,他喉咙几乎失声,那临昌王却站在阶上欣赏着这一幕,淡淡地说:“死了,就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