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壮年时期曾经有过的要建立一次性的学说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了,现如今,他的一颗心已经不越规律了。他想:&ldo;此生此世,我要尽力生作,尽力奋进,尽可能的给人尘留下一部永远益人的生命力相对永恒的著作来。他的写作态度极为认真,对材料的选用和定律的审查极为严谨,唯恐弄错了一丝一毫将来遗害后人。对一个道理,起码要用三个以上的真实事例进行证实,而且这些事例还要如实的原封不动的、象录取音像一般地写出来。例如事物的相对转化,他不仅以传神之笔充满诗情画意的从头至尾,一点不漏,使人如见事人,如闻人声,原原本本地将蜎渊落井遇难以至转危为安,王四扒墙得金以及杀人抵命的事写出来,而且还以此法将其他几个类似的事例全部写出,最后以无法推翻之理推出定律。他对他吃不准的所谓的定理的审查是严酷无情的。例如他认为他寻到的一个所谓的定理不一定真是定理,就多方面攻击,甚至到儿子做官的地方去再行调查,结果终于发现那定理经不住打击,而痛苦的将它否定,将它从已落笔的书中删去。大难了,他写这部书太难了。在前人的基础上垒墙是容易的,而确属自己独创的建筑确实是不易立起的。然而不管多难,多累,多苦,他都要下决心将这部大书写好。
写着,写着,伯阳先生艰苦认真地写着!
写着,写着,伯阳先生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写着!
隐阳山里在奉献,隐阳山外在大乱。
公元前四七八年,天下又由暂时平静转入大反大乱之中。这年,越王勾践再次攻吴,大破吴师于笠泽,并且杀死了吴国太子。也就是在这一年,楚灭陈的战争烽火在陈国地面熊熊烧起。
这次战争引起的原因是:楚国出现白公之乱。陈国乘着楚国内乱,兴兵伐楚,引起楚惠王对陈国的愤怒。待白公之乱平息之后,惠王就派楚令尹子西的儿子宁嗣领兵伐陈。楚兵怀着大发泄、大报复的心情在陈地大烧大杀,奸淫抢掠,无所不为。这年夏季,陈国地面上,疯狂的楚兵黑压压地扑来,刀光闪闪,盔缨如血。他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一片火海。陈都宛丘燃起了大火;苦县县城烧起了大火;曲仁里以及附近一些村庄也燃起了大火。陈国国君陈闵公被杀了。苦县县正被杀了。一群如狼似虎的楚兵进入伯阳先生的村中故宅。这里空空的,不见一人。此时年已七十多岁的家人韩福,已因老病去世,如果他去世,也会因保护财产而被杀死的。这群楚兵见他们家中空无一人,就抢些东西,放一把火而去了。
这时,伯阳先生还正隐在隐山写书,对上述情况一字不知。近来伯阳先生因大书快要完成,写作的步子迈得更紧。只顾为完成任务而忙,除了趁暂时停笔、暂时间歇的一些短时间到隐宅之外的幽谷去散散步之外,他再也没有较长的时间到外地去作考察性的休息了。近来,他因任务将要完成,对保密之事已经不大在意了。他已三天两头的不断开开宅门到外边几个幽谷之中前去散步休息了。
夕阳将要落山之时,伯阳先生一个人出去散步,院里只剩梅嬴一人。梅嬴是小心的。每到伯阳先生出去散步,她都要把院门从里边上上门闩,等先生回来的时候她再开开。这时,梅嬴正上住门在院里洗衣,忽听外边有人打门:&ldo;开门!
开门!快开开门!&rdo;
梅嬴听声音不对,不去给开。打门者就从墙头翻墙而入。
咦!原来是三个身穿黑衣的凶恶楚兵。
梅嬴吓得躲到屋山东头。
三个腰挎刀剑的凶恶家伙凶着眼走到堂屋门前。一个高些的家伙把挂在门上的竹帘子拽掉。一个肉满膘肥的三角眼的年轻者见屋门锁着,就掂块石头把锁砸开。三个人进屋翻了一遍,见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走出来。其中一个闷头闷脑的黑脸中年,走到门口又拐回去。那高一些的家伙和三角眼见捞不到油水,就放火将三所茅屋全给烧着。
大概是生怕拿走伯阳先生的东西,梅嬴不顾一切地从屋山东头那藏着的地方跑过来。
&ldo;哎,小娘子,好漂亮的小娘子!&rdo;三角眼一下子扑上去,伸把抓住她的胳膊。
&ldo;啊,啊,啊。&rdo;梅嬴一面挣脱,一面对他呜啊着。
&ldo;咦,好家伙吔!这小娘子还装哑巴啦。&rdo;高些的家伙走过来,伸把抓住她的另一只胳膊,&ldo;走,跟我们到那边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跟我们,跟我们到那边去。&rdo;说着就往外拉。
&ldo;啊啊,啊啊!&rdo;梅嬴努力往后躺着身子,用力往下打着坠坠。
&ldo;走!走!&rdo;
&ldo;啊啊!啊啊!&rdo;
他们越是拉她,她越是往下打坠。看来她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往外走出一步的。
&ldo;走!你给我走!&rdo;
&ldo;不走不行!走!&rdo;
两个家伙用力架着她的胳膊,硬是拉拉着她来到门口,开开门,往院外的一个幽谷走去。
隐宅院内。三所茅草房子,火势越着越大。堂屋里,那闷头闷脑的黑家伙,抱着老大一大卷子帛绢从石洞里走出来,高兴地龇着白牙:&ldo;宝贝,真有宝贝!找到了,高低叫我找到了。&rdo;他在喉咙眼儿里庆幸说。
他把那捆子帛绢携到门口,放在地上,&ldo;宝贝就在这里头。这一回你再跑不掉啦。他妈的,藏多严!别说你放山洞里,放到老鼠窟窿里我也得给掏出来!&rdo;一边自语,一边解掉拴在上面的麻绳,散开布口,双手提着,&ldo;呼啦&rdo;一声,拉开老长。见绢面上横横竖竖,划满黑色的笔道,很不高兴,&ldo;他妈的,这画的跟爬的样,都是啥家使,脏这个鳖形,不管要了。这要干干净净的,给俺小孩他娘做衣裳该有多好。&rdo;一面自语,一面往下继续拽扯,&ldo;呼啦‐‐!呼啦‐‐!呼啦‐‐!&rdo;一连拽了老长老长,见上面还是画满黑道和黑撇子、黑点子,心中很不高兴。&ldo;他妈的,全给弄脏了!不要了,这不管要了,反正也没法拿。这里头卷的有珍宝,他妈的,我想起来了,珍宝就在这里头。&rdo;&ldo;呼啦‐‐!呼啦‐‐!呼啦‐‐!&rdo;他又连续拽几下,地上拽了恁大一堆,还没拽完。&ldo;这里头一定卷个大金锭,不拽到底不出来。日你妈,我坚决给你拽到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