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不敢去见孔贞了,类似近乡情怯,万一她和沈嘉燧所有的设想都是错的呢,万一孔贞真的就是那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呢,她该怎么办?
元寅不禁又想起沈嘉燧都快问成条件反射的那个问题。
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元寅从不怀疑这点,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喜欢某个人,一见他便心生欢喜,如果她是朵花,恨不得在他经过的时候绽开千重万瓣,就为了让他的视线多停留那么一瞬。
可是一见钟情啊,爱情的情,说实话,她半年后比半年前没有进步,仍然心虚得厉害。
到底什么是爱情?你爱我吗?如何证明?
这三个哲学问题的深度或许不如“我是谁”,但元寅觉得,难度尤有过之。
毕竟大多数人都能安于生活赋予自己的身份而不去深究自己在生活之外的身份,而除非他们不去爱,不然总会被他们的爱人问到这些问题。
文艺男青年孔贞同学不是个好敷衍的家伙,元寅为此从半年前苦恼到半年后。
别后竹窗风雪夜。
重修一年又一年。
这题超纲了,在下不会啊,怎么办?!
…………
……
元寅没怎么费劲就溜进了棋院。
毕竟是一大片建筑群,虽然主建筑附近都戒备森严,周围砌墙垒石,铁门顶端还有尖尖的梭棱,但总有那么几处遗漏的死角。
她找到一处花坛的夹缝,外围的栅栏在这里留有缝隙,被一排万年青和几棵桂花树半遮半掩地挡在后头。她侧过身使劲收腹,夹缝比看起来更宽,有惊无险地钻了进去。
进去以后不敢乱跑,没记错的话棋院到处布满摄像头,听说内苑和外院之间还有另一道门,门上安装有二十四小时警报器。
元寅知道孔贞住在内苑,半年前她临走的时候不死心地去找过他几回,外院不见人影,她便妄想擅闯内苑,结果……结果幸好她是个明星,内苑的安保人员斯文有礼地把她送了出来。
她不敢想象今天夜里再闯内苑会发生什么,她暂时不打算冒那个险,她的直觉说,孔贞可能不在那里,他可能在另一个地方。
也是她运气好,元寅今天穿了件带帽子的斗蓬外套,下摆一直垂到大腿,边缘部分也缀着细细白白的茸毛,她把帽子翻上来遮住脸,下身穿的又是裙子,监控器里骤眼看来和棋院穿汉服和兔毛斗蓬的学生颇为相似,竟被她顺利摸到主建筑区。
近了,近了,元寅的速度越来越快,沿途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那些在夏天恣意茂盛的植物并未因冬季的到来而飞速衰败,它们正在凋零,一点一点,从尖梢向根茎被蚕食的生命力,使它们在夜色中像个诗人,满怀深郁色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