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实在没有缘分,那也就算了。门也是熟悉的门,301的门牌号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廉初对着这扇破门敲了半天,甚至还听到了姑姑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喊姑父快点开门。“隔音不太好。”廉初对着身旁的邱望说。“看出来了。”来开门的是姑父,那个爱喝酒的丑男人,两人相见皆是愣住了,也不知道姑父什么时候变成了酒槽鼻,使得他本来就不怎么能看的五官更加可怖了几分,这人透过已经浑浊不堪的双眼打量廉初,半天才说:“原来是小初啊。”“是我。”和这人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必要,姑父又看了一眼他手中拎着的东西,开始大声冲着里屋喊叫,“廉小梅,你侄子过来看你了。”廉小梅便是廉初姑姑的名字,一直以来他这姑父便冲着姑姑大喊大叫惯了,使得左邻右舍的孩子也争相模仿,直呼姑姑的大名。这屋子只有一室一厅,窘迫得十分可怜,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之后似乎便没有了下脚的空间,姑父也没有让他们坐下来的意思,很显然,这里也无处可坐。以前客厅好歹还有个沙发,如今这沙发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破破烂烂的折叠床,床上堆满了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姑父睡在这里,好不夸张地说,几乎透露出了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廉初只知道姑姑向来是没有工作,一天到晚的只知道打牌,也知道姑父下了岗去跑出租,却不知道如今他这日子居然是窘迫成了这副模样。也就墙上挂着的几张表姐的奖状算是这屋内唯一的点缀,只是很可惜,他们也并不疼爱这唯一的独生女。等了挺久,才等到姑姑从里屋出来,听起来还和姑父拌了几句嘴,大概是姑姑想换件体面点的衣服,但是姑父却态度十分糟糕地告诉她家里没有什么好衣裳。果然是半瘫了,甚至要比廉初想的还要更加严重一些,廉初以为好歹还是拄着拐慢慢可以挪动的状态,没有想到却要动用了轮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过来的破烂轮椅,滑动一下就吱哇作响。姑父就站在姑姑身边,却也不出手帮一下忙,看着姑姑单手艰难又奋力地慢慢滑动到客厅,脸上的表情也是诡异而僵硬的,说是笑,却更像是哭,用她还算灵活的那只手招呼廉初坐下。这会儿姑父才算是愿意动了起来,给他和邱望一人搬了一只小马扎,廉初和邱望都是高个子,坐在上头是说不出的憋屈。姑姑果然是哭了,准确来说是笑着笑着便哭了,哭的满脸是泪,配上她这种情形倒也真有些可怜,明明已经口齿不清却还是硬要说话,“看到你就想起了我那可怜的兄弟,我是真的对不起他……”廉初张了张嘴,将凳子挪得离她近了一些。“我知道当时你爸等着钱做手术,不是我见死不救,我是实在无能为力啊……家里仅有的存款都被你姑父这个死人拿去堵了,不然我怎么会不肯借给你们……”还说这些干嘛,廉初只是觉得漠然,他的眼眶湿都没湿,因为已经过去得太久了,久到看姑姑这个人都觉得陌生,直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你给我闭嘴!”姑父叫叫嚷嚷地推了姑姑一把,“说的好像你不打麻将一样,老子天天累的要死供你们娘俩吃穿,这会儿你侄子来了你倒是学会卖惨了。”你跟我过下去吧哪怕她是是个陌生的落魄女人,廉初估计也要在心中暗骂一句这位糟老头子,更何况这女人确实与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于是他便往前走了几步,算是挡在了姑姑前面。廉初虽然是称不上人高马大,但是身边毕竟是有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这一下也算是把他姑父给唬住了,廉初便顺势揽住了他姑父的肩,让他少生些气,没事多出去遛遛弯下下象棋。他姑姑有着一肚子的苦水,但是廉初却没有耐心听她完全倒完,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又发不出准确的音节,就觉得很累。不过他早有准备,还是去之前邱望叮嘱他的,取了一些现金,虽然不算多,但也是一点点心意。她姑姑虽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但是廉初也知道她其实爱点面子,所以这钱还不能直接给他,用纸包好了塞在礼品盒的袋子里,如果没能发现,那也只能算他们活该。从姑姑家出来之后,简单吃了个饭,邱望便又把他拉去了一个地方,这地方居然是他父母的墓地。和父母当然还是要感情更深一些,但是廉初也完全没有要去悼念他们的意思,邱望在这墓地附近买了两捧花,递给廉初,“看什么,你那么久不回来一次,也不怕你爸妈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