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真是老了,以前吃完年夜饭,而通宵麻将都没问题,现在搓两圈就累了,嚷着要回屋睡觉去,我爸就是陪我们的,老婆早点累,他还少数点儿。我姐不打算走,这院子十多间房子,给他安排了最宽敞的一间,「大小姐」专用的客房。弄得跟元春省亲一样,气派大得很。我说我还是回家吧,赛文自个儿在家不放心。
「跟个祖宗似的,改天弄个桌儿,供起来得了。」我姐不遗余力埋汰赛文。
「别,咱赛文怕高,再说它也待不住阿!」
我开车故意从苏杨的公寓经过,灯亮着,想象着他和他奶奶其乐融融的场面,我坐在黑暗里,难免黯然,他为什么拒人千里之外,难道我对她不够好,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还得坚持多久,就象王超曾经说的,我们这种执跨子弟,不适合长征式的暗恋,因为从来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太艰难的付出和争取。
整个年过得特没劲,就是吃吃喝喝大麻将,我简直开始急切地期待,赶紧上班算了。苏杨偶尔来个短信,有时候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听,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气起来的时候,这下把他从那里赶出去,当他什么都瞒着我!
江洪波没怎么参加家里人聚会,邹童病还没好,这回牵扯的时间挺长的,大年初三晚上还突然发起高烧,江洪波手忙脚乱地送他去医院挂急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未必能做到他那分儿上,我可能会更早地失去耐心,或者索性放弃。
至少当时的我,是那么想的。
初七的晚上,苏杨回来了,他显得很疲倦,趴在床上睡了一天。赛文最高兴,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杨去哪儿,他就跟哪儿,真是「走狗」一条!虽然我对苏杨的态度,心有不满,但是看见他的摸样,又似乎不怎么跟他生气,真是他妈的贱到家了。
他也没怎么在我家里处,经常回学校,要开学了,还有补考,也挺忙的。并且,我给他报了驾驶学校的课,让他学开车。生日的时候,我姐送了他一亮特牛的卡迪拉克的凯雷德,现在开的奥迪,就给苏杨练习了。我觉得大部分男人都喜欢车,苏杨这种不太看重钱财,没什么明显虚荣心的小孩儿,也是挺高兴的。
我没有恢复了以前的日子,偶尔一起带着赛文出门散步,说说话儿,聊聊天儿,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和苏杨的关系,就应该停留在这个平静地阶段。人的应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只可惜对未知的明天,我们总是难以避免地怀着一份贪婪之心。
很快,罗建梅回来了,跟苏杨见面的难度又再提高,江洪波去香港开会,自然把照顾邹童的任务交给我。邹童恢复了,不像前段日子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的,眼睛里神采又回来,损人的时候也有劲了。我那天就穿了件颜色不怎么合他意的毛衣,他把我给损得上吊的心都有了,回家我就把那衣服扔了。
邹童喜欢去「春天」喝咖啡,那里点心师傅是个法国人,东西做的卖相一流。但是,邹童不怎么爱吃甜的,买了有就吃一口两口意思意思,并不见他有多么爱吃。「春天」坐落在一条宁静的马路上,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晚冬温柔的阳光从光秃秃的枝桠间照进高大的玻璃窗。
他翻看一本财经杂志,上面有他导师写的文章,据说一半材料都是他帮着找的,那几天他都不怎么睡觉,没日没夜地翻译国外的英文资料。我用手机查看杰西卡发给我的两封邮件,看得用心。
这里安静得很,空气中的音乐轻柔的若有还无,专心起来,还以为那只是空气流动的声音而已。邹童装衣服的纸袋子放在脚下,倒了一只,轻轻一声响,我下意思地低身去捡,目光无意地越过邹童的肩膀,突然定在门口的身影上。
那人高高的个子戴了条颜色很奇怪的围巾,老远地,也格外醒目。一般男人这样打扮,十有八九是gay,如果不是,就是给gay造型师坑害的直男明星,然而吸引我的,不是他的大围巾,他是乔真。
邹童见我愣神,忍不住回头去看,见到乔真站在那里,很不屑地哼了声:「这世界真小,越不想见的还偏往你跟前挤。」
乔真并没太大变化,不像以前干巴巴地瘦了,稍微胖了点儿,头发剪得短短的,看起来很神气,他并没有看见我,而是右转,去了另一边的茶座,那里似乎有人正等着他。
「你也见过他?怎么没跟我说?」
「见过好段日子了,年前吧?」邹童漫不经心地说,「那时候老子也不慡,哪有心思管你的破事?什么叫我也见过还有谁啊?」
「我姐。」
「哼,大姐就该揪住他,骂一顿,还有脸回来!」
「他没得罪你吧,干嘛呀,跟阶级敌人似的。」
「你少装豁达,心里恨他很的要死吧?」邹童睁大眼睛,「你别跟我说,你心里头还挂念着跟他破镜重圆吧?」
「没呀,哪有的事,扯远了啊!」
「那北京的房子你为什么不卖?租都不租的,空好几年。我看你就是贱,当初是他要分的,现在看了他又跟掉了心似的。」
我没想到邹童对乔真这么大反应,他俩似乎一直不和来着:「你不懂,」我只好借口搪塞,「分都分了,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屁用啊!」
「我是不懂,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邹童一偏头,挑了挑眉毛:「爱情这回事,就是糊弄二傻子的。」
我「嘿嘿」地笑了,指了指他的咖啡:「二傻子快点喝,送你去研究所,我还得上班呢!」
这个世界可真小,我一次次在心里感叹。然而地球很快又缩了一圈儿,不久,在江洪波的一个饭局上,我跟乔真有再次见面,而这次我们躲都躲不开,尴尬地重逢了。
第30章
江洪波在「鹏程万里」招待几个客户,房间有两个外国人,乔真是跟他们一道来的。我刚进包间,就看见他坐在那里,想往外迈都来不及了,心里把江洪波骂到臭。好在不少人,有客户,有翻译,人们彼此并不熟络,没有什么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