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崇煜就坐在那面许久没擦的化妆镜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上面乐队的涂鸦和签名,心里无数次地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好在并没等太久,便有人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最先进来的是周崇燃,紧接着是两个看起来眼生的乐队成员,最后姗姗来迟的才是梁峙。“呦,这是崇煜吧。”说话的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约莫有二十五六岁,身上穿着风骚的无袖马甲,手里拿了把火红色的贝斯。一进门,男人就立马朝他走了过来,用舌头弹了个响儿,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是你成倦大哥。”周崇煜对这一名字早有耳闻,知道这人是周崇燃打从初中起便熟识的发小。但知道归知道,并不影响他不想与人说话的心情。或许是本就没报什么希望能得到周崇煜友善的回应,成倦并不尴尬,而是大大咧咧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迅速转移了话题。“饿了,我去外边儿买根烤肠,你们有想吃的没?”他说这话的功夫,梁峙已经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周崇煜旁边的位置,刚刚好隔绝掉一部分来自人群的压力。“别买了。”他轻声叫住了成倦,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了个纸袋出来,“我这儿带了三明治,谁饿就分着吃,垫垫肚子。”周崇煜偏头看他,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包里被他偷塞进来的那一只。难吃是真的难吃,但……挺顶饿的。“峙哥,这你上哪儿买的三明治……”猛啃了一大口,成倦越嚼越皱眉头,一边用手小心翻动着面包里夹着的东西一边抱怨道,“也太硬了,蛋都是焦的。”周崇燃手里也有一只,只不过比起成倦,他的反应要相对温和,“我这份倒是还行,就是面包有点烤糊了。”周崇煜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由得又侧过头偷瞥了梁峙一眼。自己不吃,把难吃的全都留给别人——不知该说他聪明绝顶还是阴险狡诈。像是感受到了来自周崇煜的目光,梁峙似有所无地回望了半秒,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笑。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在对着众人说话,周崇煜却觉得那话好像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也有不焦的。”梁峙随意转着小指的尾戒,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还是落在了周崇煜身上,“只不过,让我随手送给别人了。”ch3边际线(3)等所有参演乐队轮番试完音后,也就到了正式演出的时间。总共八支乐队,越没名气的越先演,梁峙他们被安排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很早就被场务叫去了外面候场。继续又在休息室里待了一阵,周崇煜感觉心脏被外面的重低音搅得砰砰直跳。随手翻了翻梁峙留在座位上的挎包,在企图找寻到钥匙无果之后,他稍有些气馁地放弃了先行离开的念头,一个人慢腾腾地踱了出去。绕开通道里庞杂的人群,舞台后的角落基本没什么人,正合他的心意。音响开到了最大,光线很暗。头顶仅有的聚光灯全都聚焦在了舞台上,前奏声还未进入,便已经有观众在台下尖叫呐喊。“群青——群青——”群青是周崇燃乐队的名字,周崇煜之前曾在音乐软件上特意搜过他们。搜出来的歌按照热门顺序排列,排在前面的多半是迷幻摇滚,另外还有些标新立异的另类曲风,大概是因为风格太过小众,所以很多连评论数都没过百。虽然受众少,但台下还是有几个狂热的乐迷,即便喊破了嗓子也要为他们加油打气。很快,稳健的鼓点响起,台下随之变得安静。从舞台右后方的角度看去,周崇煜只能看见梁峙略微弯着腰的背影,以及他搭在琴键上、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之前在家里看过的不同,今日舞台上的梁峙,似乎不再是那样一副慵懒又落拓的样子,而是平添了许多淡然和自如。无论是弹琴、和声,还是趁着表演间隙接过台下递来的纸笔,耐心地帮粉丝签名,周崇煜都觉得梁峙好像换了个人。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变了,总归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一样。“弹得也不怎么样吗……”默默看着他们演完了全程,周崇煜两眼无神地揣着兜,喃喃自语地念叨了起来。眼看着要轮到下一支乐队上场,场务已经在催促着他们退场。周崇燃和其他两名成员已经从另一侧的通道退场,梁峙在最后面,不紧不慢地收着自己的琴。周崇煜本想转身离开,却不料正面迎上了忙着搬运音响的工作人员,于是只好先往边上站了站,尽量躲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