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边有个妇人正绞着罗帕,似是要来为我擦拭。
我看了她一会儿,叹气道:&ldo;你自己的伤还没好透呢。&rdo;
华儿转过身来,讶异一闪而过,欣慰又无奈地道:&ldo;无妨的,皮外伤。&rdo;
我任她细细地替我擦拭,再借一借力,从榻上坐起来。问:&ldo;几日了。&rdo;
华儿往我身后加了个软垫:&ldo;两日有余了。&rdo;
看来我的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明明战场上没日没夜地杀敌毫不疲累,怎么回了纶城就接二连三地晕倒呢。
华儿见我神色不佳,过来扶住我的手:&ldo;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rdo;
华儿的眼神闪亮,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兴奋?我略略一怔,立即反应过来:&ldo;难道是弋邑!&rdo;
华儿大大地点了个头,欣喜道:&ldo;对!弋邑刚刚传回来的捷报,默禹大人亲自领兵,斩了寒戏首级,其余将领自知反抗无用,很快便降了。&rdo;
&ldo;那也是季杼已经灭了弋邑大半寒军的功劳。&rdo;我第一时间阻止了华儿对默老头的盲目崇拜:&ldo;就默禹那脾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才不肯干呢。&rdo;
话虽埋汰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上去。
寒家最后的一座城终于破了,霸占华夏四十年之久的寒氏一族终于亡了。大夏的名字再次笼罩了这片浩浩疆土,姒家再次君临天下。
这一年,姒少康四十岁。
姒少康曾问过我,寒浞四十岁亡夏,你说,我四十岁,可否?
可否报双亲之仇?可否灭寒复夏?可否君临天下?他问得,是哪一个呢,无所谓了,无论哪一个,他都做到了。
那姒少康,为什么还不欣喜呢。
我站在他两步开外,只见到了微蹙的眉,细碎的纹路,没见到一丝复国的欣喜。
他是被我生生闯进得门。
我这双耳朵,替我捡回了好几条命,回了这纶城后,虽偶尔失常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抵还是好用的。
所以我晓得姚松染在给他送羹汤,还打算亲手服侍他喝下,然未成,被姒少康夺过碗来自力更生了。
所以我还晓得姚松染收拾了碗碟出了门,吩咐婢女去洗了,自己领着华儿行远了。
于是我轻轻巧巧从房梁上挂了下来,同时没忘记堵住守门的迪七那张咋咋呼呼的嘴。
入得门内,发觉姒少康竟只穿了身素白里衣,清隽瘦削,微微透着光。不由得多瞅了两眼,然后耳根子一红,乖乖低了头。一时连要问什么都给忘了。
姒少康的耳根子有没有红,我不知道,但他忽然加重的呼吸声,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耳根子更红。
好在姒少康百炼成精,怔了片刻就恢复了一派淡然,无奈地笑了笑,道:&ldo;是来问弋邑的事?是真的,寒戏已经死了,默禹和池雾也都还好,没受什么重伤,不多日就能回到纶城了。&rdo;稍稍一顿,复道,&ldo;他们回来,你该是,很高兴的吧。&rdo;
我被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吓了跳,立即道:&ldo;当然了。&rdo;并略带忐忑地看了看他的面色。
尚好,一如既往的平淡,就是一双眸子里的暗涌是不是翻腾得太激烈了点?
他默了甚久,然后道:&ldo;那,你还会走么?&rdo;
我感觉心一抽,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偏开了,眼风却还是扫到了他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