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集的资料已经没用了。我胡乱想了一下,便迅速在脑子中收回这些念头,直接抛开桌上的资料,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录音笔,轻轻地按下后,问她道:“可以谈谈吗?”
她点了点头。
“还记得吗,我结了四次婚。”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暗骂了自己一句。因为我发觉,自己确实是忽略了一些极其重要的细节性问题。
我想起来了。
在和她第二次见面时,她曾经对我提到过这件事情,但是由于当时被我打岔,她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加上中间时间间隔过久,再次经手她的案例后,我把精力都放在了重新和她建立信任感的事情上,并以此制定了治疗方案。
虽然按照方案,我顺利地让她说出了经历,但这些只是她如何从平常人变成小姐的一些经历,而不是她的整个经历。我居然忽略了这些明显的破绽,就根据这些已知的资料便迫不及待地下结论,确实是有些急躁了。
是呀,对病人进行治疗,必须要全面地了解其情况,才能宏观把握全局,制定治疗方案。像我这样马虎了事的行为,实在是大忌呀。想起昨天临走时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了时的心态,我有些汗颜。
真是失误!这样看来,我还是不太稳重。如果师父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骂我呢!
我努力收起了浮躁的心思,开始专心致志地听她说话。
“1998年,我23岁。大部分的女人,在这个岁数就成家了。我很羡慕她们,但我不敢奢求。”她捋了捋头发,语气中充满了感叹。
“像我这种女人,是不会有男人要的。”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疯了几年,也存了不少钱。我只想过些平淡的日子,哪怕一个人也好。”
我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敲着桌子,仔细地听着她的话。
她站起了身子,随意走动了两下,才又坐回椅子上,说道:“不过,真是讽刺。我居然结婚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平淡过些日子,其实挺好的。”我插嘴道。
“是吗?”她看了我一眼,突然又笑了一下,反问我道:“那如果你明知自己的老婆当过小姐,你还会娶她吗?”
“这个——”我有些语塞。
“呵呵!这就是男人!”她没有理我,自顾自地说着:“我早就看透了!”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自己的老婆就必须玉洁冰清,从一而终,你们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各自吹嘘自己有多厉害,骂着那些淫(娃)荡(妇),却又偏偏死皮赖脸地贴着她们!”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屑,语速也逐渐加快了起来:“我想说一句,‘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这句话,究竟是在说我们女人,还是在说你们这群无耻的男人?!”
看着她越来越激动的神情,我不知道如何搭话,只得沉默地笑着。
“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她跟我道了个歉,放慢了语速说道:“我只是有些感触,并不是针对什么。”
“呵呵!没关系,我了解的。”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问我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我知道,解答她提出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为什么男人嫖娼没有罪,而女人卖淫就是犯罪?”
我皱了皱眉,不知所措。像这种法理类的问题,我是真的不太清楚。
她追问我道:“为什么同样的行为,男人可以只承受道德上的谴责,而女人就必须要承受法律的制裁?我们女人就天生的一副贱命吗?”
我有些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同时,我的心里也有些疑惑。她说的对呀,经常都听到说什么“卖淫罪”,却真的从未听过有“嫖娼罪”的。
“都说男女平等,男女平等,你看看这个瞎眼的老天,就是这么平等的?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气。
她的问题一下子就把我给问住了。我能说什么呢?我又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她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只有沉默。
我好不容易才从自己先前的失误的沮丧中平静,却又被她这连续几个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搞得心浮气躁起来。
“对不起,说的有些偏了。”她朝我微微点了一下头,有些自问自答地说道:“还是说回正题吧!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的第一任丈夫,是我的一位熟客。”
听到她的话,我有些不可思议。
“很吃惊,是吧?”
她可能是猜出了我的想法,解释道:“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为了钱!呵呵,好在我早有准备,没有让他得逞。”
“我早说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又感叹了一句。
也许是之前的话让她有了不愿提起的回忆,她的神情有些疲惫,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具体的我不想多说。反正就是结了四次婚,然后离了四次。就是这样。”
我有些不甘就这样结束对话,便顺着她之前的话,主动问她道:“你刚才说委屈,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不可以和我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