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晖那头回复很慢,似乎陷入思考:他为什么要害我?
周晋珩犹豫片刻,最终没把他走上社会后见识过的那套残酷法则讲给易晖听,只说:这个世上坏人很多,不是你安守本分他们就不会招惹你。有的坏人死性不改,有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有的笨得要命,做错许多事才知道后悔。
易晖消化了很久,一本正经地回复说: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看到这句话,周晋珩笑了,笑小傻子把“好孩子”擅自改成“好人”,也笑自己总是顶着哆啦哼哼的皮夹带私货。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晋珩干劲十足,回到s市即刻赶回家里。
易晖所有的作品都被他好好地收在画室里,前几天杀青后还回来看过,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他要的那幅画。
临走前还给门口的那盆白雪花浇了水。周晋珩学着易晖的样子,蹲在花盆前,戳了戳它的叶片:“再等等,你的主人马上就回来了。”
次日凌晨,抄袭事件爆出的八个小时内,一个名为“哆啦哼哼”的微博用户发长文艾特1只小hui侠、画手a,以及昨天晚上发布抄袭证言的那个小号。
文章从昨晚的事件入手,先分析了两幅画的构图、色彩上的差异,再举法律条款证明所谓的“局部相似度极高”不成立。
为堵网民的嘴,后面还举例了多幅类似作品,其中一幅署名为易先生的画作尤其具代表性,三幅画放在一起比较,只能说在作画习惯和构图技巧上颇为相似,其他方面则各有千秋,根本构不成抄袭。
紧接着是聊天记录。从时间线上看,1只小hui侠是在上上个月接到这个约稿,对方的要求他画慈祥的奶奶,除了规定人物的穿戴相貌,还要求人物必须临窗而坐,西下的夕阳刚好斜落在身上。
这样的构图无论如何都会与画手a的那幅作品有共通之处,更何况约稿者还对背景做了要求,让画手在旁边的矮几上画一盆白色的花。
这盆白色的花正是昨夜路人们探讨的重点,许多人认为年过花甲的老年人多偏好姹紫嫣红,不可能喜欢从传统意义上讲比较晦气的白花,加上两位画手画的老奶奶都身穿颜色鲜艳的唐装,怎么看都觉得旁边的白花突兀。
画手a公开这幅画的时候曾解释过说自己的奶奶小时候在南方生活时养过这花,所以对它格外偏爱,这无异于将矛头指向1只小hui侠——为什么想到画这花,还刚好跟画手a的是一个品种,国内并不常见的白雪花?
对此,原博除了给出聊天记录证明是约稿者要求的,还贴出好几张白雪花的照片,说:“坐标s市,我们家养的。这花一点都不稀奇,自己没见过就不准别人画,这是个什么规矩?你们家画手a大大定的吗?”
全篇摆事实讲道理,就这一句掺杂了个人感情,像是拟好的公关稿临时被人加塞了一句。也正是因为这句意在嘲讽的话,让整篇公事公办的稿子有了点鲜活的人气。
毕竟碰到这种事,谁都没法心平气和。
由于澄清足够及时,影响还没扩大的时候就已经被遏制,很多早睡早起的群众起来就看到碰瓷抄袭被迅速反打脸的全过程。再经由几个圈内大号随手一个转发,一时间众人吃瓜,圈内闹得沸沸扬扬,圈外也来凑热闹看笑话。
不过这些已经与易晖没什么关系了。他点进微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粉丝数蹭蹭往上涨,不仅那些昨天骂他的回来道歉了,还来了许多新面孔,考古般地翻他微博,个个都夸他画得好,还有的问他接不接稿,说快过年了想加钱插队约幅年画。
花了一整夜时间把退路都想好的易晖懵圈了,心想这就是江一芒口中的“炒作”吗?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易晖问哆啦哼哼:哼哼你做的是营销方面的工作?
哆啦哼哼:差不多吧,一般都是别人营销我。
易晖倒抽一口气:怪不得这么厉害[哆啦a梦吃惊]
回想自己昨晚上被突发状况吓到手足无措的怂样,易晖把刚从毯子里伸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只露出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谢谢你!那篇稿子是你们团队写的吗?稿费多少啊,我打给你!
他问得真挚,捧着手机看到这条的周晋珩却险些笑出声。
小傻子竟然还懂“团队”,以后跟他聊天要多加小心了,别一个不留神露了马脚。
回复说没有团队之后,周晋珩推开车门下车,抬头看见熹微晨光浮在低矮的屋顶上,把“xx服务区”几个大字衬得金光闪闪,更想笑了。
从s市取证后,他什么也没想,坐上车就让司机往易晖所在的南方小镇开。当时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快点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让他不要害怕。
明知道坐飞机快,可飞机什么的压根没在周晋珩的考虑范围内,他得时时刻刻陪着小傻子,飞行过程中万一他找自己,找不到又哭了怎么办?
从沟通、拟稿,一直到发布的过程全部都是在车上进行的,这会儿看着周遭陌生的风景,还有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周晋珩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坐了一整夜的车。舒展身体后腰酸背痛毫不留情地袭来,他揉着后颈打开定位,发现离那座南方小镇还有大几百公里那么远。
能不好笑吗?等车开到那儿,易晖给他的画说不定都完成了。
揉完刺痛不已的脊椎,周晋珩活动活动筋骨,先意在赔罪地去给开了整夜车的司机买了吃的喝的,然后摘掉口罩,走到水池边洗了把冷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