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盛米代表献上供奉,三根筷子便是三炷香。谁知道,只有祭祀的时候,才会这般使用啊!好端端的,谁会放在自家床底下!放床底祭谁?想一想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红布条是用来做什么的?”朱棣问。
他会不知倒是很正常,毕竟从前是成长在皇宫之中,虽说有几年的“农民”生活,但毕竟不是真正自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就有很多文化上的差异。
陆长亭低声与他解释道:“那红布条可以请鬼。”
“请鬼?”朱棣显然不能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古时村子里有小孩儿失了魂魄,于是他的父母便将孩子出生时包裹的红布裁成布条,系在村外的大树之上,用以招魂。取贴身衣物,自是为引来魂魄,取红色,是因为传闻魂魄只能见红,鬼魂看向其它的事物都是一片灰蒙蒙的。”这回说话的是林老爷,显然他对这些民间诡怪传闻了解不少。
“后来时日久了,便有人用此法来请鬼,以浸过人血或尸油的红布条绑起来,一日招不成,那便日日如此,因世间游荡的野鬼甚多,不出一月必能招鬼。”陆长亭接话道。
“但之前那些道士和尚,也没捉到这鬼啊!”林老爷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当然捉不到,这鬼又不停留在宅中。”陆长亭淡淡道。
“啊?既然不停留在宅中,那也就害不了我啊,那这……这请鬼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林老爷的脑子没能转过弯儿来。
“你也知晓红布条是请鬼,鬼请来了,用米和香供奉之,鬼便会觉得安逸了。你这碗米放着不动,那鬼便会以为这就是他的了,日日都会前来享用。一旦形成习惯之后,鬼便会反客为主,认为此地就是他的了!那么等到有一日,这碗米被取走了呢?”
陆长亭住了嘴,而众人却是纷纷打起了寒颤。
那还用说吗?鬼是什么玩意儿?他会跟你讲理吗?发现自己原本应该享用的东西突然没有了,自然是大怒!
“这床底下还开了几个洞,方才我没想出来是作何用的,现在却是想清楚了。”陆长亭冷声道:“若是没了供奉的米,那鬼总得吃东西啊!那怎么办?那就只有享用人了啊!林老爷若是睡在这张床上,不出一月,生气便会被阴气所摄。”那下场还会是什么?只会是死了。
虽然陆长亭并未亲眼见过鬼,但他却知晓这些的利害。
林老爷满脸煞白,甚至有些摇摇欲坠,“这……这着实太过恶毒了!谁人……谁人敢将这等邪物放在我的床底!”
土根也在旁边苦着脸叹道:“幸而近来老爷为了照顾公子,便常常歇在了公子的隔壁,不然……不然……不然怕是也遭毒害了!”
不得不说,这林老爷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在场众人都不由这般想道。
“那这……那这该怎么办?”林老爷在做生意的时候那是叱咤八方,但此时面对这些事,便显得极为无措了。当然,随便换作哪个普通人,都会觉得无措的。
陆长亭扔下简单利落的一个字,“拆!”
于是林老爷便将下人叫进来,让他们立即将这床给拆了,并且取出床下的碗。
这会儿程二已经被惊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杀人还真不一定靠兵器啊……”计谋可杀人,如今却连风水也都可以杀人于无形了。程二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就见他家主子正满眼赞赏地看着陆长亭。对这一幕,程二也见怪不怪了。
陆长亭虽然年轻,但的确处处令人惊叹,也不怪他家主子总是朝陆长亭投去赞赏的目光了,也不怪陆长亭能受得如此待遇了!因为这些都是陆长亭该得的!
下人很快进门来了,因着这屋子并不算得如何宽广,下人们跻身进来以后,屋子便登时变得拥挤了起来,朱棣走到陆长亭的身侧,直接伸手护住了他,带着他便往外走,口中一边道:“既然屋中已经无事,那便撤出来吧。”
林老爷回头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架床,这才转身跟了上来。
朱棣护着陆长亭走出来之后,他不免低头去看陆长亭的神色,但此刻陆长亭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接下来的事很是棘手吗?”朱棣不由心底一软,立即放缓了语气出声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以这人的聪明,应该不会这样轻易地摆明动手脚的地方才是。”陆长亭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什么,“对,不止……林老爷的屋子里不止这一处!这里所发现的一处,只是要谋夺林老爷生气的布局,它却并不能成为整个风水局的一环,不似那滴血煞,形成煞气后是朝怖畏金刚汇集而去!还记得当初我们宅子里发现的布局吗?整个风水局应当是连起来的,这样才能使得阴煞滋生、循环不息。那么被连起来的这一角,又该在何处?”
到了后面陆长亭已经近乎在喃喃自语了。
朱棣着实不通此道,便只能听着陆长亭在自言自语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明晰的线。
陆长亭此时突然转身对那林老爷道:“慢着,让他们别拆了,我还要进去再瞧一瞧。”
林老爷诧异不已,“这……这不能拆吗?”从陆长亭发现床底有何物之后,那林老爷便恨不得立即毁掉大床和碗,此时听说别拆了,林老爷当然有些失望。
“且让我再瞧一瞧。”陆长亭说完便拔腿要往里走,里头的下人都还未退出来,朱棣哪能让他现在便进去,当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林老爷这才小跑着过去将下人们都喊出来了。
下人们疑惑地看着陆长亭的方向,心中暗道,让拆的是这个人,不让拆的还是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人实在太怪异了些!
陆长亭进去之后,便又拽下被子来,垫着膝盖,而后趴了下去。朱棣也熟门熟路地拿过烛台给他照明。
陆长亭一边瞧一边淡淡道:“方才是我太过紧张了,只看了一眼便起来了……”这时候,只要忍着心底的排斥感和厌恶感,继续往里仔细瞧一瞧,也许还能瞧出点不同来。毕竟罗盘在这里转得最是厉害,这里绝不会单单只有这碗米在作祟!
随后跟进来的林老爷几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不解却又期待地看着陆长亭的动作。
而这时候借着烛台的光芒,映入陆长亭眼帘的,还是那只盛着米的碗,碗上的筷子都还未取下来,上面的红布条更是鲜艳夺目得让人觉得刺眼。陆长亭强忍着心底蔓延开的阴冷感和厌恶感,伸手去挪了挪那个碗,碗太阻挡视线了,陆长亭想要瞧一瞧被碗阻挡的地方……
碗被他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