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他亲弟弟,这不合适。”
晏恒伊愁眉苦脸,道:“我身边的下人也都换了,使唤起来实在不方便,还是想阿样。”
阿样跟他同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也是从人伢子那儿买回来的。恬期也皱了皱眉:“你让他入宫不就行了?”
“可入宫必须净身。”晏恒伊低下头,郁闷道:“我总不能毁了他一辈子。”
“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若是实在不甘心,我来做这个坏人?”
晏恒伊立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宫里每段时间都会有新入宫的小黄门,改天再带你挑一个满意的来。”恬期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何况陛下也说了,你可以时常回家里去住嘛。”
“可爹爹他们都开始喊我六皇子了,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晏恒伊低下头,神情有些郁闷,恬期笑了一下,道:“这没什么的,就算称呼不一样,爹也永远把你当儿子的。”
他倒不是很在意这种事,还跟晏恒伊说:“若我也能一下子从臣子变成皇家子,那该多美。”
“……”晏恒伊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跟陛下在一起了。”
“我也就是想想。”
恬期离开之后,息旸去了一个地方。
牢房幽深,男人的轮椅轧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两旁关着的人一看到他,就纷纷露出畏惧的神情。
息旸没有理会,他一路往前,来到了尽头处的一间牢房,里面的人微微动了动,扭头看到他,蓦然一下子从上面翻了下来,她走过来,望着息旸,冷笑了一声:“你的命可真大。”
“承蒙照顾。”息旸也望着她,道:“父皇之前曾经派人赐酒,被我拦下,你侥幸活到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虞皇后盯着他,眸子里带着几分恶毒:“但你,你以为你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息旸,我给你下的毒,这辈子都不可能好的……相信我,你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恬期,就像当年一样。”
她嘴唇勾起,息旸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手指微微曲起,“知道我什么拦下毒酒么?”
虞皇后警惕了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抬起了手,他时常穿着黑衣,衬得手腕皮肤惨白。身后有人将一片削薄的两层小刀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古怪的笑了一下,眸中带着憎恶与怨毒:“我会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一声压低的嘶吼传来,后方,有人牵出了一条凶恶的狼狗,口中还流着恶心的涎液。
他说:“喂给它。”
虞皇后浑身的皮都绷紧了起来,她猛地后退,牢门却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守卫拉开。
恬期正在陪父亲一起用餐,晏相打听了一下息旸的病情,恬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可好了,每天都特别乖,而且我新配的药特别好,他刚泡过两次,就说眼睛看东西更清楚了呢。”
“你舅舅说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完全好起来也不是难事。”
“我也觉得。”恬期咬了一口蔬菜,想了想,道:“不过其实这种对脑子有伤害的毒要完全拔除也挺难的,肯定会有后遗症,我就祈祷别再有什么事儿再刺激到他就行了……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
晏夫人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孩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对了,我听你爹说,太上皇临终前给虞皇后赐了毒酒,这多少也算是保全了皇室的颜面吧。”
这事儿恬期完全不知道,他蓦然去看父亲:“虞皇后已经死了?”
“不出意外,应该死了。”晏相点头,道:“这倒也好,免得陛下看到她心生愤懑,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我觉得他报复仇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你这孩子,何时也如此偏激了?”晏夫人立刻训他,恬期却道:“若有人害我至此,我肯定要把她五马分尸,谁拦着我给她全尸,谁就是我敌人!”
“你……”晏夫人还要说什么,晏相却开口道:“你让他说去,就他那样,也就耍耍嘴皮子,倘若真见了五马分尸之刑,还不得吓的半夜睡不着。”
恬期瞪他,摔筷子,凶道:“我不吃了!”
“不吃出去,在这儿碍眼。”恬期站起来想走,可确实没吃饱,于是又厚着脸皮坐下来:“就不走。”
晏恒伊默默给他夹了筷红烧肉,恬期张张嘴,乖巧的弟弟又给他送到嘴里,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太上皇大抵也是了解陛下的为人,想必是担心他造下杀孽,所以提前处死虞皇后,也算给他一个交代了……”
“你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你亲哥都这样了,还有先皇后……”他被晏夫人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道:“不吃了。”
他起身出门,来到院子里,随手从树上取了一截冰柱玩的手上都是水,耳边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晏恒伊来到他身边,道:“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恬期把冰柱扔掉,擦了擦手,晏恒伊低下头,道:“你现在开始喜欢他了,就希望身边人都喜欢他,可我对他,真的没有特别深的感情……我害怕他,他每次见到我,都好像要把我杀了,他根本没把我当弟弟。”
恬期走到了暖亭子里,扭头见他一脸委屈,只好拍了拍身边,他把手放在火炉上烤着,晏恒伊跑进来坐在他身边,抿了抿嘴,又道:“我也同情他……可是,他的确是个疯子,想到他可能会伤害我,就没那么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