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进行到七月下旬,马顾双方势均力敌,进入了短暂的相持阶段。
与此同时,平津地区全面告急;赵将军发表通电表示要守土抗战。抗到了这个月的二十八日,日军开始向北平发动总攻,他力不能支,带领亲信人员连夜撤出了北平。
从此之后,就是接连着的且战且败,战局恶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顾云章孤军陷在热河,再无外界支援。
在北平城破的前夜,葛啸东在家人和卫士的护送下,乘坐汽车出城,一路向南逃去。
汽车的后排座位已经改装过了,让他可以勉勉强强的躺下。他身上穿的还是病人服,身体被禁锢在石膏绷带中,只有思想还是自由的。
这些年他一直是最坚定的抗日派,他早看出日军觊觎华北,他放出豪言要与华北共存亡,可是他现在像一具臃肿坚硬的尸体一样躺在车里,已经上了这抱头鼠窜的路!
如果不是顾云章那一摔,他不会变成这副惨相;如果他没有变成这副惨相,那如今至少可以回到察哈尔,带领他那两万人马和日军进行殊死一搏!
他对顾云章的感情,已经不是一个&ldo;恨&rdo;字可以简单概括的了!
一个月后,葛啸东辗转抵达了长沙。
他这些年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葛师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接连遭受到了日伪军的数次猛击。队伍中一部分长官率兵投降,另一部分坚持抗战,宁死不屈。
两个月后,葛师没了。
第28章战地生活
一九三七年,十月。
顾云章带着一百多士兵,并排坐在一条土沟里。
周遭长糙葱茏,他们这些人向后仰靠在沟壁上,乍看上去一马平川,并不见人。
远方隐约传来了隆隆声响,那是有军用卡车开过来了。卡车一共是三辆,车上的内容,顾云章早已了然于胸‐‐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车卫兵,两车子弹,加起来能有二十多个人,二十多万发子弹;算不得一块硬骨头。
顾云章压低声音吆喝了身边小兵,而后率先将机枪架在了沟沿上。其余部下们见了,也有样学样,各司其职的抄起了武器。
顾云章手里扶着的这挺机枪是日本造的,结构与众不同,当初从战场上捡回来时,都看出这是个又新又好的家伙,然而谁用都不顺手;顾云章见没人肯要,就自己留下来摆弄了一天,总算是上了手。
给他充当副she手的小兵摆好了装弹的架势,屏住呼吸等待卡车进入埋伏圈。
三辆卡车排成一队,不紧不慢的拐上与土沟平行的大道。头车的车门上漆着白底红点的太阳旗,车窗放下来,副驾驶座上的士兵正一边抽烟一边和司机谈笑。阳光无比明媚的照耀在他那年轻的面庞上,深吸一口烟吐出来,他转头向窗外磕了磕烟灰。
烟灰还未落地,他的头盖骨就随着一声枪响破碎飞起,脑浆子迸溅开来,人却坐着没倒,下半张脸上还笑笑的。
司机大惊着俯身一踩油门,汽车猛然窜出去,而后就在前方拐弯处一头扎进了大水坑里。卡车后斗中坐着的士兵们连喊带叫的从泥水中爬起来,端着步枪想要冲上去还击,可是在水坑边刚一露头,就引来了雨点子似的子弹。紧接着手榴弹被接二连三的投掷过来,水坑里霎时开了花,泥水混合了血肉,通红的崩起多老高!
这一场偷袭在半小时之内就结束了。顾师士兵跃出土沟奔向后方那两辆卡车,先拉开车门拖下死尸,然后那懂得驾驶的两名副官跳上去发动汽车,调转车头走进小路,直奔顾师营盘。
顾云章没跟车,他带着他那个副she手走到了水坑边,在冲天的血腥气中蹲下来,探身伸手从里面捞出一支三八大盖。
他是握住枪管把枪拖出来的,末了发现枪托上还攥着一只手‐‐没别的,就一只手,齐腕子断开的,指头上还带着个大金戒指。
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云章把那血水淋漓的步枪抱在怀里,随即连抠带撬的掰开了那只手,指头上的金戒指撸下来,就向后扔到了小兵怀里。小兵双手接住了,乐的直鞠躬:&ldo;多谢师座,多谢师座。&rdo;
顾云章随手抓了一把枯糙擦了擦枪身,又摘下了扳机那里嵌着的几条肉,而后一挺身站了起来,拎着枪轻轻叹息了一声。
顾师自从进了热河地界之后,便开始了恶仗连连的日子。他们没别的重武器,在几门榴弹炮被炸成废铁之后,手中就剩下了步枪。本来那赵将军曾拨给他们两百万发子弹,足够他们可劲儿的打上一阵子,但没想到马国英那边相当狡猾,不声不响的瞄上了他们的弹药库,毫无预兆的就派兵过来连抢带炸,等顾云章赶去之时,弹药库早被马部士兵席卷一空,屁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