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围墙是石砌的,看上去十分高大坚固,围着墙种了一圈的杨树,树叶已成金黄,远远看去像是在庄子的半空围了一道金色的纱帛。
进了宽阔的庄门,正中的院子里铺着石砖,角落里长着两棵柏树,即使是深秋,树叶看上去也是青绿如故,与院墙外金黄的杨树相映成景。
庄头姓余,瞧着很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人也不多话,领尹沉壁去了二进院,指着正面五间大房东边上的一间,道:“前儿收到消息,便把六爷和少夫人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您瞧瞧,可还合意?”
他原是国公府的人,年轻时从了军,几年前才从燕云军里退下,被国公府的大管事指派来了柏杨庄,虽已经跟着庄子易了主人,却还是按照旧时的惯例,兢兢业业地管着庄子,没一丝怠慢。
尹沉壁赶忙谢了,魏歆帮着木棉把东西搬了进去。
闻若青带来的人都安置在前院,马匹也被牵了去喂草料,余庄头从二进院里出来,迎面就见他站在树下朝自己微笑致意。
“我竟不知道余叔被安排到了柏杨庄,怎样,你到了庄子这几年,可还安生?”闻若青笑着问他。
“谢六爷记挂,小人现下很好。”
“这庄子我以前没来过,看着还不错,你在这里养老倒挺合适。”他四处打量着。
“还要多谢老爷和两位少爷的恩典。”
“庄子虽然易了主,新主却不可怠慢,新的规程怎样定,一切都听少夫人的。”
“小人知晓,六爷放心。”余庄头说罢,见院子里大伙儿正在整弓理箭,便问道:“六爷此来是专程打猎的么?”
闻若青朝大门外远处的山林张望:“可不是么,她说要来庄子里看看,我想着顺带可以打打猎,也就跟过来了,现下去这附近打猎的人多不多?”
“此时山里野物膘肥体壮,按理说是打猎的好时机,前阵子也的确来了不少打猎的,不过说来也怪,空着手回来的倒是绝大多数,慢慢的这阵子来的也就少了。”
“哦,想是野物们都学精了,等闲不出来。”
余庄头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就没多说,隔一会儿道:“佃户钱家养的几条猎犬倒是比庄子里头的凶猛些,过会儿我去牵过来。”
闻若青点头:“如此就麻烦余叔了。”
尹沉壁跟着木棉两个在内院里收拾屋子,内院久无人住,尽管房间宽敞,窗户也大,还是有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还好余庄头事先已经命人烧了炕,炕上却是干燥温暖的。尹沉壁熏了香,木棉又将被褥铺好,把随身物品拿出来摆好,房间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气。
正好有个婆子端了茶水进来,见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便笑道:“少夫人这会儿空么?余庄头在前头等着少夫人,说要给少夫人交代事项。”
尹沉壁点点头,随她去了前院议事的东厢房,又唤来魏歆,叫他一同听着。
余庄头已准备好了账册名册和一应文书单据,桌上还放了纸笔算盘等物,他恭敬地把账册递给尹沉壁,她一边翻着,一边听余庄头介绍情况。
“庄子在子阳江岸边有块二百八十亩的水田,这边的山地是三百亩,如今都种了核桃,全庄的佃户是二十九户,光景好的年生,除开各项费用和佃户的抽成,盈余大概在七百两左右,若是遇到天干水涝,约莫能有个两三百两就不错了。”
尹沉壁听跟她估摸的差不多,便点点头,大致看了看账册,交给魏歆,要他仔细把近三年的账册都看一遍。
余庄头又把庄子里的各项规程细细说了,问尹沉壁觉得哪些需要改。
尹沉壁笑道:“我看都挺好的,不需要改什么,佃户们抽四成,我觉得很合理。”
余庄头听着心里便一松,京里附近的田庄普遍都是佃户抽三成,闻家待下人很宽厚,佃户们过得比其他家的轻松,也就很忠心积极,要是新的主子把规矩变了,他还真不知怎么跟佃户们讲。
“只这一件,”尹沉壁指着一张单子道:“年节前往府里送年例,之前都是鸡鸭鹅兔各一百只,猪二十头,羊二十只,各类干货总二百斤,国公府人多地广用得上,我娘家人少却用不着这么多,各留十之一二就行,剩下的折成银子一并带去。”
余庄头应了,拨着算盘算了算道:“若各留两成,折下的银子大概是一百两左右,这部分是不算在年末收益里的。”
尹沉壁见余庄头做事精细妥当,人也诚实不藏私,赞了他几句,笑道:“以后就要拜托余庄头了。”
说完了事,外面日头已沉,庄里的晚饭也都准备好了,前院热热闹闹地开了四桌,内院单独设了小席,余庄头还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在一边陪着尹沉壁。
晚饭过后,大伙儿休息片刻,各自套上弓箭,拿上刀剑匕首齐齐出了庄门。
余庄头有点诧异:“都这会儿了,不如歇上一夜,明儿天明了再上山。”
“既是到了这里,哪里还坐得住?”闻若青笑道,“都憋了老长时间了,去消消食,摸摸线路也好,余庄头不用管他们。”
余庄头听说,便也作罢。
闻若青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出了庄子,绕过一个小山坡,便见所有人都站在一棵核桃树下等着他。
他脸色严峻,从大家脸上一一看过去,低声道:“两人一组,各自小心,大致范围已得知,今晚只是圈定确切地点,所以不许弄出大的动静来,探得线索就赶快回转,闻竣会在庄子里等着消息,不管探没探到,两个时辰之内也必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