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知非的手停下不动,他眼眸幽深,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嗓音完全是暗哑的:“对不起。”
他艰难撩开张近微散落的一缕发丝,指腹摩擦着她的脸:“对不起,我应该先分手,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是,”张近微混乱地摇头,心里升起深深的厌恶,是对自己,她哀愁地看着他,“你这样对不起她,不是我,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我不要成为我妈妈。”
她迅速从他身上下来,这时,像被惊醒一般为刚才的姿势感到羞耻。
“我会跟她谈。”单知非再度倾过身,替她整理被自己弄皱的衣服,张近微阻止了他,声音颓败,“不要,你别跟她分手,她什么都没做错,你这么提分手,太不道德了,我们不能做那种人,我不想。”
太快了,两人都像绷了十年的弦,轻轻一动,便毫不犹豫地离弓而去。张近微不知道彼此怎么就突然纠缠起来,她不能霸占别人的男朋友,况且,她自己还有一个没有明确走向的男朋友。
“好,那我怎么做,你能接受?”单知非眼睛几乎粘在她脸上,她脆弱的脖间,已经留下他深深吸允的痕迹。
张近微很乱,她脑子一团浆糊,匆匆把头发抿到耳后,人很虚弱,像被拍到岸上的鱼。
“我做不到。”她垂头丧气的。
单知非声音柔和:“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张近微软软地看了他一眼,他声音低透了:“我们读一中时,你也喜欢我,是吗?”
张近微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她耻于承认,嘴巴很忠实地执行了大脑的命令:
“没有,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但我没有。”
单知非显然失望了,但很快掩饰好,他早不是少年人应该有更宽广的胸襟,而不是执着于中二的自恋。
“那现在呢?现在,”他口齿含糊了下,“你对我有感觉吗?”
“没有,”张近微迅速撒谎,她嘴巴发干,也不看他,“刚才,刚才你突然那样,我没反应过来,”她悬着一口气,“我们刚才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特定情景下人会失去理智沉醉于一种……”
张近微编不下去了,只能潦草又坚定地说:“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忘了,我们还是甲方乙方的关系。”
单知非微微皱眉,他看着她,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但有什么东西,分明被压制下去了。
十年,张近微还是让他捉摸不透。
然后,张近微丢下一句“你找代驾吧”,她急忙下车,跑到路边去拦出租车。单知非静静地在车里坐着,他在想,张近微是否又在pua他?没动情吗?他几乎是痛苦地想到这层。
可是他主动的,从来都是他主动凑上去的。
时间像静止了,他突然推开车门,几步跨过去,一把拽住在焦躁等车的张近微,他同样很坚定:
“张近微,你考虑一下可以吗?你认真考虑一下,你跟我,我们到底有没有可能?”
张近微吃惊地看着他,他很高,身材比少年时更挺拔。
刚要张嘴,他立刻打断她:“别急着回复我,你想好,如果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我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想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张近微突然觉得这句俗语贴切极了,她有什么?美貌?他的女朋友不美吗?还是什么善良向上的传统美德?他女朋友就很奸邪吗?就不向上吗?
张近微脑子快炸掉,她透不过气,两只耳朵热的难受:
“单知非,你别这么逼我好吗?你知道吗?就好像我们昨天还是普通的认识关系,今天你就要因为我分手。”
“我逼你?”他忍着情绪,“好,我不逼你,是我太莽撞太操之过急。”
“我不会做人家的第三者,永远不,”张近微倔强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想法。”
单知非无奈至极:“我跟她没结婚,难道,跟她谈恋爱我就一定也要跟她结婚?”
张近微不说话了,她害怕,脸上像被人隔着时空又抽来一巴掌--就是当年被周妙涵打的滋味。
可他和她分开十年,单知非不能想象,要再分开十年吗?还是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等到老死,他还是没能跟她在一起。
两人拉扯的影子投在地上,秋风直吹,单知非脑子跟着清醒几分,他松开手,自己这是做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表现地像个舔狗一样?
这让他自尊心强烈受挫,他及时反省:我不能自恋地以为女人都会爱上我。
或许,是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占尽一切优势,张近微没有道理拒绝他。但反过来,他同样没有道理地爱上她,单知非每每想到那个除夕夜,心几乎真的会碎掉,他永远没办法忘记张近微留在掌心的泪水。
可她也仅仅是给他泪水,十年后,她的眼泪还是能精准地骗住他,让他产生错觉:她需要我。
单知非深吸口气,替她拦下车,依旧很绅士地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出租车扑自己一脸尾气,他才转身。
这次,他没去父母家,而是回了自己的住所,他住a栋平层,江景一览无余,纸醉金迷的夜色里城市像个不休不眠的巨兽,张着华丽的血口,吞噬掉前仆后继奉献青春的年轻人。
他给张近微发了条微信,问她是否安全到家。过一会,她回复两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