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他?愤怒?这些聂丹已经做了。
太子与老皇帝已经死了,这件事早朝时,必然将引起全国震动。自己面对赵超时,能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赵超抢先一步,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甚至瞒过了他游淼。
游淼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自己接下来有什么选择?第一个,也是赵超最希望看到的,游淼能明白一些事,不再提二帝之死,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辅佐赵超;第二个:质问赵超,并表述自己的愤怒。与他分道扬镳;第三个:纠集群臣,直接说出真相……
若采取第三种行动,势必将彻底激怒赵超,而自己没有证据,能说什么?料想聂丹也是如此。聂丹在听到死讯的时候,必然就会猜到一切内情。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事必然是赵超下了手脚。然而起初谁也不会朝这个方向想,毕竟大家都觉得,赵超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纵是想下手,也要顾及全国的读书人,以及江南的士族意向。
“弑父”“弑兄”这种罪名必然是被子孙后人所唾骂,后人提及时,绝不会放过赵超。
但他偏偏就这么做了……游淼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赵超胆敢这么做,必然也是有所准备的。这种时候,聂丹已经进宫了,人也死了,说什么都不能令太子死而复生。所以,激怒赵超的一切举动,都纯属多余。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冲动。唐博会在四更时叫他游淼起床,或许就是吃准了他会进宫来。想到这里,游淼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局势一复杂,自己险些便踩进了陷阱。
“打道回府。”
游淼吩咐下去道。
马车又绕了个弯回去,游淼心力交瘁,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李治烽也没有家书回来……天已亮了,东方露出鱼肚白。
“等等。”
游淼又道,“在侧殿前先停着,反正也快上早朝了。”
车夫便停了车,游淼脑袋嗡嗡地响,入了茶房喝茶,等候上朝。未至五更,朝中官员都陆续来了,可见昨夜所有人都没睡好。各个过了一巡茶,各家有各家的茶,有的喝瓜片,有的喝银针,有的喝雀舌,有的喝碧螺春,而平奚、谢徽等数人,喝的却是游淼家中产的江波乌龙美人吻。
游淼朝谢徽点点头,官员们都沉默不语,心思各异。
谢徽忧心忡忡道:“游大人来得早。”
游淼叹了口气道:“喝不惯厅里的茶,谢大人……”
谢徽会意,马上将茶叶匀了些给游淼,游淼喝了口,眼睛熬夜熬得发红。平奚忽然道:“今天怎来得这么早?”
游淼淡淡道:“各位大人不也是一样么?”
一语出,无人接话。
游淼道:“昨夜政事堂收到消息,我连夜进来,但半路改了主意,打算先在此处等候各位大人,待会儿再一起上早朝去。”
诸文官神色各异,游淼心内细忖,知道他们心里有愤怒的,有无奈的,也有悲伤忧愁的,更有不少,当初说了不少话,如今恐怕赵超事后报复,全家遭灾。
刑部尚书道:“游大人,刑部四更时接到绿水营处的消息,聂将军被押了进去。”
游淼心中猛地咯噔一响,绿水营是天牢!聂丹就这么被赵超收押了?!糟了,还好昨天晚上没去触赵超的霉头。
诸人议论纷纷,有不知二帝驾崩消息的,便朝旁人询问聂将军犯了什么事,却无人敢应答。游淼寻思片刻后道:“这么说,各位大人早朝时请勿冲动,一切待得虎威将军归朝后再说。毕竟咱们都不知内里详情,也不好朝陛下询问。”
“是这么说。”
谢徽慢条斯理道,“聂将军那处,还劳烦游大人多转圜了。”
游淼点头,抬眼看了众人,知此处官员都有兔死狐悲之感,不免又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殿上金锣响,也比平日提前了一刻钟,百官便纷纷出去,上殿入朝。
早朝中赵超第一件事便是公布了二帝的死讯。
“本以为不日间便能卸下肩上的担子……”赵超双眼通红,悲切不胜,沉声道,“如今骤闻噩耗,朕不知如何是好……”
李延也是悲从中来,低声道:“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群臣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都在观察赵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上肃静,百官眼睛通红,林正韬出列道:“陛下,未知太上皇与新帝为何得病……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赵超叹道:“父皇早在北方之时,便遭鞑靼折磨,落下一身病,皇兄身体本已抱恙,据信使禀告,出祁山过清河时,皇兄回到故土,喜不自胜,勉强出游,徘徊溪畔,被毒蛇所啮。虎威将军赶至施救,奈何蛇毒猛烈,回天乏术……当夜皇兄便西去。父皇抱病多年,知皇兄死讯时,夜半咳血而亡。”
群臣耸动,林正韬又问:“陛下,派去跟着的人,如何能让人自行出游?当时是谁跟着?中的什么蛇毒,又是在何处中毒?”
游淼有点意外,林正韬素来与他不和,但每次朝上发言,都并未抱有私心。如今竟敢当廷询问赵超,说出了百官不敢说的话,这御史确有铮铮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