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看向对方,这表情过于木讷,梁妄见了不喜,于是瞪她一眼:“见到鬼了?”
“见鬼都没见您可怕。”
秦鹿老实说。
见梁妄眉心一皱,她立刻扬起了一抹笑,狗腿了起来:“不对不对,是我说错了,我这哪儿是见鬼啊,这是见了神仙了,大仙怎么夜里不休息,来这儿了?还站在雪里,您不冷啊?”
“我是怕前事再起,你又跟着哪个俊朗的小哥私奔去。”
梁妄放下了手,背在身后,微微抬起下巴出了巷子,大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你夜里私会周熠,是不是还想劝说本王帮他?”
“您都看见了?”
秦鹿眨了眨眼,心里嘀咕一声,她怎么没察觉到梁妄就在附近呢?
后来一想,这人的本事大着呢,除了不会打架,什么都厉害。
“看见了,倒是个眉清目秀朗面星目的人。”
梁妄说罢,脚下一顿,随后侧过头看向秦鹿,秦鹿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愣神,就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秦鹿率先没忍住,红着脸挪开了目光,有些羞答答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嘀咕道:“哎哟,您别老看着我……”
“我不会再做冻尸凝魂之事了。”
梁妄突然的一句话,叫秦鹿所有的娇羞全都于风中吹得干净。
她看向梁妄的背影,夜风扬起了他银色发丝,肩侧有一截的断口很平整,那是当年留下的,自定了道仙身份,不死血于他的四肢百骸中沸腾之后,头发就再也没长长过了。
忽而提到‘冻尸凝魂’,秦鹿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就是这么来的。
原也是飘荡于世间的一缕魂,还以为自己活着呢,后来遇到了梁妄,见他双肩背着绳索,拉着一辆板车徒步跃山,那时的雪也很大,像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与今年倒是有些相似。
板车上陈小姐的尸身还很鲜活,因为天冷,几日都没有腐化,后来这尸身就归了她。
她不是借尸还魂,因为她根本就不算是一个活人,她也不是附身,因为身体里的这缕属于自己的魂魄再也离不开这具身体了,是梁妄冻住了陈小姐的尸体,让她的身体永远留在了最年轻貌美的样子,然后将自己的魂魄,一丝一缕地凝聚于这具身体里。
她与梁妄一样,不老不死,能尝到世间百味,能体会痛苦欢乐,可就是不算活人。
秦鹿想,梁妄应当是误会她了,以为她想要他以冻尸凝魂的方式,找一个刚死不久还未腐朽的身体,作为周熠‘复活’的身躯。
其实不是,此法消耗巨大,会让梁妄病上三年,如风中残烛,老者身骨,走两步就摔,吃两口就吐,太痛苦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秦鹿舍得梁妄如此折腾自己。
不过这些情重的真心话,她不想对梁妄说出口,不是因为怕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其实她对梁妄的爱慕之情,早就你知我知,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日一早顾定晴就赶着最早开城门的时候回来了,她回来时脸色很难看,眼睛像是哭了一夜,都肿了,不过心里有话还不能与人说,大约是因为昨夜没见到周熠,所以担心了。
秦鹿本想过去对她旁敲侧击一番,告诉她周熠的想法,不过恰好此时谢尽欢回来了,除了谢尽欢之外,还有一个人一同跟进了客栈。
秦鹿走在谢尽欢身边,瞥了一眼身后的江旦,问道:“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我在周家门前碰见他的,说是有话要和道仙说就一起过来了。”
谢尽欢说完,三人便一同进了梁妄的房间。
梁妄昨夜吹了许久冷风,今早头有些疼,下半身盖着薄被,依靠在了软塌上,房内没开窗户,两口碳炉就对着他烤,天音难得从笼子里放出来溜达,立在了软塌边角的雕花上,长长的尾羽几乎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