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弈的眼神似乎和十几年前那个小男孩重合了,也是这样墨玉似的,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自下而上地望过来,干净澄澈,带着意欲掩饰却没能成功的怯意,还有更多的,近于亲近和讨好的可爱情绪。
——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现在的何弈显然比那个时候更成熟,更能直白坦诚地表达所思所想,对他的依赖也不加掩饰,爱意明亮,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能说谢谢,不是感激。
于是何弈上前一步,克制地扶着他的肩膀,抬头碰了碰他的嘴角,轻声说:“我很庆幸……”
很庆幸你还留着这张糖纸,很庆幸我们还能遇见彼此,没有错过对方。
“嗯,”迟扬耐心听着,一点一点地哄他往下说,“还有呢……”
“还有……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但我想这么说,我很喜欢你。”
“嗯……”
何弈沉默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还是说了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不是“你会陪着我吗”,也不是“陪我一会”,而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有关陪伴的长久诺言。
迟扬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起来,低下头,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回答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纵容
元旦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快,按部就班的复习,铺天盖地的测验和考试,一模,二模,期末考。
说是假期,其实也不过是回家复习罢了——至少对何弈这样普通的、要为好成绩努力的学生来说,上课和不上课的区别并不大,该看的书不会变少,该写的题也还是这么多。
至少在家待了三天,迟扬能跟他说话闲撩的时间也不比在学校多多少。
尤其是两个人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没人叫的时候迟扬能从凌晨睡到傍晚,何弈住他家之后也只是略微提早一点儿,能在中午起来陪他吃个午饭罢了。下午他男朋友要自习,他也只能待在边上刷刷手机,见缝插针地倒杯水喂个水果,才能借此机会吃一点儿对方的正经豆腐。
——他一个根本不爱吃甜食水果,连自助果盘都敬谢不敏的人,这三天里居然去了三趟楼下水果超市,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将苹果皮从头到尾不断地削下来,以及怎么用盐水洗葡萄、怎么用筷子戳出樱桃的核。
如果被他那些从前一起混过浪荡场的公子哥朋友们知道了,大概会怀疑他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性格大变改邪归正了——向来只尝陪酒姑娘嘴里樱桃的人,居然有一天能耐下性子来,洗干净手坐在那儿,对着一盘樱桃一个一个地去核。
其实何弈给什么吃什么,对这玩意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结,他就是纯无聊的。
无聊还不能说出来,不能打扰男朋友学习,连打个游戏都不敢外放——何弈会平静地抬头看他一眼,问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没有,”迟扬默默开了静音,“你在我房间待着就行了,楼下空调都坏了,除了这儿哪都别去。”
何弈看完了手上的错题集,打算换一门科目看看书,转变一下心情,闻言略微挑起眉毛,眼底带着一点熟悉的调侃意味,陪他瞎编:“那暖气呢?”
“小区供暖停了,我也没办法,物业说明年就有人来修了……哦,今天一月三号,还得等三百多天呢。”
何弈点点头,翻开书,突然问他:“开普勒第三定律又叫什么?”
迟扬:“……”
——周期定律。
“没问错人吧,”他拿过手机,装模作样地要查,“开什么?怎么写……”
“没什么,又叫周期定律,”何弈拈起手边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的半个橘子,撕下一片慢慢吃了,“等一会要背课文,帮我听一下有没有背错的地方,可以吗?”
眼神也许可以骗人,但下意识的反应是藏不住的。
如果迟扬想脱口而出的不是“不知道”,那他大概是有答案了。
——迟扬同学的元旦假期,是在和水果玩、静音打游戏和被男朋友默默怀疑中度过的。
元旦返校就是一模,之后大大小小的考试和测验似乎能排出时间表,把学期末所剩无几的时间分割开来,并不整齐地周期性转变。
每到考试的时候迟扬就格外闲,于是他的一大爱好变成了提前交卷溜出学校,去给何弈买晚饭。
学校对面有条称不上繁华的商业街,卖几十一件的衣服,偶尔有菜贩摆摊,一大特色是到了饭点十里飘香,饭店餐馆小吃摊多得一眼看不过来,是本地人才知道的市井来处。
迟扬现在已经不太问自家男朋友想吃什么了——答案他多少也能猜到,干净卫生就行,也不用多么有营养,口味不重,偏爱喝汤,最好加一盒牛奶或是豆浆。
拐角进去的小吃街尽头有一家面包房,这个点会烤一批新出炉的面包,时间还早,过去拐一趟也无妨。
何弈在学校其实不开手机,但也不妨碍他自言自语地在聊天框里报备行程。男朋友天生缺少一点安全感,那他总要想方设法后天养回来,至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主动报个点,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何弈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他。
——虽说何弈也不会生气,甚至不会有情绪,但让他除了等再也无计可施这种情况,有一次就差不多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