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里破天荒闪过一丝错愕。
“……你方才唤我什么?”
阮青黛僵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脸上的红晕更甚,手里的帕子也被绞成了死结,“我看长公主也是这般唤意中人的……这样称呼,似乎更亲密,更像眷侣,也能将戏做得更真一点……”
意中人、亲密、眷侣……
这三个词接踵而来,顷刻间就在晏闻昭胸腔里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心跳骤然失速,五脏六腑好似都在热烈地翻腾,就如同傀儡散最初发作时的那般兴奋畅快。
他直直地盯着阮青黛,喉结暗暗地滚动了两下,乌沉的瞳孔都染上一丝薄红。
阮青黛却已经垂下了眼睫,浑然不觉,“若你不喜欢便算了,我还是唤你晏公子……”
“……”
晏闻昭眸色晦暗,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头,发不出丝毫声音。
沉默半晌,他才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茶盏,平静道,“不必,我只是还未习惯……你不妨再唤一次。”
阮青黛愣了愣,试探地启唇,“晏郎?”
半阖着的窗扉缝里钻进一缕微风,蒙在晏闻昭眼前那团白茫茫的茶雾被吹散,露出女子那张温婉恬静的面容。分明与前世朝夕相处的那张脸没有丝毫差别,可却又陌生得如同梦中幻象……
不,从前便是在梦中,眼前这人也永远冰冷,永远带着利刺,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用春水般的嗓音,柔柔地唤他“晏郎”。
扣在茶盏外的指尖被漫溢而出的热气灼烫着,仿佛一直烫到了心里,让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晏闻昭唇角上扬,笑意头一次抵达眼底。
他喟叹了一声,素来清冷的嗓音变得温热,“这样就很好。”
见晏闻昭露出笑容,没有丝毫不乐意的样子,阮青黛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也笑道,“那我以后就这么唤你了,晏郎。”
晏闻昭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明知故问道,“那我是不是也该唤姑娘的小字或乳名?总不能一直阮姑娘、阮姑娘的叫,对吗?”
阮青黛迟疑了一会儿,“姑母通常会唤我……眉眉。”
“眉眉……”
晏闻昭咀嚼着这两个字。
上辈子,这个乳名是他从阮皇后那里听来的。后来,在床笫之间意乱情迷的时候,又或是怒火中烧,存了羞辱之心的时候,他都会刻意在阮青黛耳畔唤这个乳名,而回应他的,从来只有无情的沉默。
可现在,看着阮青黛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羞赧之色,晏闻昭只觉得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阴鸷狠戾都像被烫化了,于是又从善如流地唤道——
“眉眉。”
***
太学学宿。
“他们是趁我们出城的时候动的手,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陆啸站在一地狼藉的学宿门外,斜倚着门框,朝晏闻昭耸了耸肩。
前不久才修好的雕花窗,被人硬生生卸掉了半扇。靠墙的书案被推倒,笔墨纸砚尽数落在了地上,书册有的被撕碎,有的布满了脚印。立柜也被挪动了位置,上面挂着的铜镜在地上碎成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