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武不文有女皇的恩宠,连太子及其他两位弟弟都不能与之相比,而那些行旅之人也确实是他们先行居住,她没有以权威强逼他人的习惯,所以便独自在庐舍宽阔的堂上坐着,以屏风围之。
野庐氏也迅速命人送来燃烧的炭盆、最好的毡席。
惟恐冻伤这位小娘子,自己以后难担其罪。
随后又将一张堆满简帛的几案放在炭盆右侧,伸手就可及。
庐舍内放有各类竹简、帛书亦是野庐氏遵从女皇的手敕而置。女皇原意:一为大周教育天下英才;二向异域人士彰显大周文化的赫赫辉煌。
褚清思望了一眼,除儒家、道家经典以外,兵书、方技、天文及数术皆有。
看见案上还有数卷佛经。
她褐眸微微发亮,伸手握在掌中,低头小心翼翼的展开,举止间充满爱重之心,然后专心致志的观览起来。
未几,马蹄声由远及近的逼近庐舍。
还有勒马停下时的几声嘶鸣。
大雪,道不通,庐舍又有人来。
但庐舍所备的炭盆已然用尽,并且多数都是在韩王武不文及其侍从那里,即使野庐氏是陇西李氏的子弟也不敢轻易开罪于他们,所以心中在迟疑着是否要去与那些游僧商人交涉相商。
可能前去神都的人又岂非会是泛泛之辈。
游僧千里迢迢离开故国来大唐,其中多是大德名僧,高宗与女皇都曾支持过他们的译经宣法,所以洛阳白马寺、长安大慈恩寺与弘福寺也皆有于阗、天竺等国的僧人客居。
而商人来贸易又有一国君主的支持。
前来游学的则大多兼任使臣之职,有他们国君的手敕,关乎两国邦交。
在野庐氏犹豫着欲要迈步离开的时候,男子忽然开口,被这一路风雪所侵袭的声音也带着几丝低沉与微哑:“大道一通就走,随意即可。”
很快,如释重负的野庐氏亲自来向这位常在佛寺修行的小娘子叉手见礼:“褚小娘子,不知可否容那位郎君来此烤火取暖。”
褚清思未经思虑就轻轻颔了颔首。
她想,只是一举手一投足之劳。
既能帮野庐氏,也能帮帮那位可怜的郎君。
何况大唐开国时的气象也是以尚武、开放与包容而言,所以才会有无数异邦来往长安,在女皇执掌天下大政以后,比之更甚。
对于娘子、郎君共处一室更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就如同天下众人都需朝食夕食以维持生存。
随即,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不似野庐氏的浮乱。
越来越近。
褚清思循声而抬眼。
棕绿的圆领袍、玄色幞头、蹀躞革带、材质为金的鱼符。
男子的剑眉、五官也都以好看的姿态在生长着。长身而立,脊背直如松柏,肩胸挺阔,眉宇落有残雪,含有几分肃杀。
但她知道男子的眉眼天然就是如此。
在寒冬里给人凌厉凛然之感。
在春日里又令人觉得温煦。
褚清思下意识的微张唇齿,似乎是想要出声唤谁。
但少顷又谨慎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