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不情愿地从柜台下面把布拿上来:&ldo;你看,同样是深蓝,飞虎牌显得多厚实。掌柜的,听我的,错不了!&rdo;
明祖把两种布放在一起比着,深深地点头:&ldo;嗯,是有点不一样。伙计,这飞虎牌一共有几种色?&rdo;
&ldo;六种。&rdo;
明祖用手一划拉:&ldo;一样给我来三尺。&rdo;
伙计不解:&ldo;三尺?三尺你能做什么?&rdo;
明祖苦笑:&ldo;小兄弟,我什么也不做。我是元亨染厂的东家孙明祖,我是买点样子回去比比。&rdo;
※※※
春天的太阳照进来,孙明祖在办公室里正在和几个技术人员讨论,对两种布进行对比,指指画画。
贾小姐坐在沙发里修她那红指甲,间或向后理一下新烫卷发,再向这边看一眼,她感到这是多此一举。
明祖说:&ldo;李先生,你看他这布,颜色怎么这么准?你看这蓝,不仅颜色稳,还不露黑头,和染料桶上的色样完全一样。你看这衣久蓝,多脆。他这是添了什么料子?&rdo;
李先生摇摇头:&ldo;他添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这不是用的现成色,这是好几种颜色调出来的。&rdo;
明祖点支烟:&ldo;那就不好办了。唉,学生这一闹,飞虎牌有了名。它没名的时候,谁也不注意它的颜色好,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样下去,大华染厂就会慢慢变大,虽说一两年之内影响不到我们,但是长久下去我们就挺难受。李先生,你能不能也弄几种颜色调试调试?&rdo;
李先生摇摇头:&ldo;怕是一时半会儿试不出来,这些中间色都与水温有关系,温度过高过低都不能表现正常色值。&rdo;
贾小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说:&ldo;这肯定是卢家驹从德国带回的现成配方。咱把那方子弄来不就行了吗?&rdo;
明祖眼睛一亮,朝沙发那里看了一眼,然后示意那些人出去。那些人也正好在为难,李先生听了这句话算是看见救星了:&ldo;贾小姐说得有道理,这可能就是德国的现成配方。&rdo;说着示意那几位一块儿走。
明祖过去关好门,赔着笑走过来:&ldo;思雅,你能把卢家驹的方子套出来?&rdo;
贾小姐笑笑:&ldo;这有什么难?上次商会组织跳舞,卢家驹就约我吃饭。&rdo;
明祖佯装正色:&ldo;不许失身,咱宁可不要那方子,你也得守身如玉。李先生调不出这颜色,咱再请能人,可你是我惟一的。&rdo;说着坐在另一个沙发上,偷眼观察贾小姐的反应。
贾小姐没直接看他,看着自己的手笑笑:&ldo;那是我的事。这几年我为元亨出了不少力,你还是按当初的约定,给我加上那一成份子吧。&rdo;
明祖思忖一下:&ldo;这得开董事会。&rdo;
贾小姐冷冷地抬起眼来看他,明祖立刻改口:&ldo;我是董事长,我说了就算。就按你的意思办。我要是有了这方子,就能把陈六子从青岛赶出去。他有名是暂时的,是暂时的虚名。学生的游行也停了,他又没钱做广告。可咱栈桥是老牌子,关键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飞虎牌,让它比得咱那颜色不好了。&rdo;
【7】
卢府,卢老爷没了脾气,坐在院中的石桌子上独自饮茶,边喝边拍腿叹气。
屋内,老太太正在宽慰翡翠。翡翠低着头掉泪,抽泣不止:&ldo;找了就找了吧,干吗还要送回来?姑,我心里堵得慌。&rdo;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手:&ldo;翠儿,就是因为有了身孕才送回来的。她生完了孩子,我让她留下孩子走。不光是你,我也觉得心里堵。都是你这个爹,让他去留洋,学了自由恋爱回来。翠儿,在家驹心里还是你重。宽心,啊,孩子。过年他回来,我把那个小婆子打发走了,咱也怀孩子。&rdo;
翡翠抽泣着说:&ldo;姑,咱地里打的那粮食也够吃的,咱那窑厂也能挣点零用钱。咱不让家驹哥去青岛不行吗?咱要了钱,没了人,图个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