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标满意地点着头……
【6】
东亚商社侧面向海,背后是个山丘,白石台座,紫柱黑瓦。屋顶宽大舒展宽阔,尖长檐角伸出很多。门前那块平地上,种了些樱树和花糙,刚喷过水。
寿亭朝这里走来,用手动动那些花,赞许地点头。这时,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日本小伙子冲着寿亭恭敬地鞠躬:&ldo;陈先生,下午好!滕井社长正在等你。&rdo;
寿亭笑笑:&ldo;三木,咱整天见,别这么客气。&rdo;寿亭拍了一下他的肩,跟着他向里走。寿亭接着说:&ldo;三木,你这日本姓都俩字,没法小王小李地叫。叫你小三木吧,又觉得不对路;直接叫你三木吧,又显得不近乎。都说这日本人是中国人的外甥,怎么鼓捣来鼓捣去,越鼓捣越不像他舅呢!哈……&rdo;
三木跟着笑:&ldo;陈先生叫我什么都可以。&rdo;
滕井有四十多岁,小个子,身穿黑西装白衬衫,打着领结,人很利索。他听见寿亭的声音,立刻迎出来,立定站好,原地鞠躬:&ldo;对不起,陈先生,我请你原谅!&rdo;
寿亭拉住他:&ldo;滕井哥,你怎么干这事!&rdo;
滕井拉着寿亭进屋,坐在榻榻米上。这间茶室基本上代表了日本室内布置风格,榻榻米上一个坑,客人可以把脚放下去。坑上的平台上铺着席子。小长桌深红色调,茶盘是日本引以为荣的漆器。那墙上还有两个日本字,用镜框装着,写的是日本汉字&ldo;清幽&rdo;,只是少了笔画。墙上挂盘中是描绘的《源氏物语》中的故事,寿亭也懒得去看,只对那侍女的服装有兴趣。
侍女跪下进茶。寿亭调皮地捏捏侍女和服腰带后面的背囊:&ldo;我说,她这小包袱是干什么用的?&rdo;
滕井笑了:&ldo;是装饰物,没有什么实际用途。&rdo;
寿亭故意插科打诨:&ldo;我还以为是装手纸的呢。&rdo;
侍女站起躬身退出。
滕井说:&ldo;这是中国茶,只是运回日本加工了一下,哪天你有时间,我请你领略真正的日本茶道。&rdo;
寿亭笑笑:&ldo;你日本那一套,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你上次请我吃饭,除了那炸的东西‐‐叫什么来?&rdo;
滕井忙说:&ldo;干炸天富罗。&rdo;
&ldo;就那玩意儿还凑合,其他的那些根本没滋味。上次你和家驹去弄那茶道,他回去对我说,那茶上有层沫子,和唾沫差不多。免了。&rdo;
滕井笑笑:&ldo;不在那茶怎么样,是气氛‐‐宁神内敛,物我两忘,相当于中国庄子所说的境界。&rdo;
寿亭喝茶:&ldo;什么桩子柱子的,说说,咱那布是怎么档子事儿?&rdo;
滕井晃着头:&ldo;陈先生,我是没办法。&rdo;
寿亭从茶碗上抬起眼来:&ldo;什么?你的布你没办法?&rdo;
滕井忙解释:&ldo;南崎丸此次一共运来三千件坯布,有你们厂里订的一千件,这我不用说了,另外的两千件是元亨厂的。&rdo;
寿亭说:&ldo;这不挺好嘛!你为什么违约?他给的钱多?&rdo;
滕井坐着鞠躬,面有愧色:&ldo;是这样,陈先生,元亨厂的贾小姐在东北找了关东军的将领,他们来电命令我把布全卖给他们。陈先生,你不了解日本,我如果敢违背,就很难再经营下去。真是对不起!&rdo;
寿亭把茶碗往桌上一撂:&ldo;嘿,这娘们儿还没完了!滕井,你也是,这么大年纪了,油里没你,盐里没你,也帮着那娘们儿架秧子。还一件布里赔了我五块大洋,你倒是挺大方。&rdo;
滕井再鞠躬:&ldo;这钱是元亨染厂拿的,我倒没损失什么。只是损失了本社的信誉。请相信,陈先生,我确实没办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