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过,宋遇就在这外祖父与母亲的期盼,父亲的担忧,哥哥们的疼爱中长大了。
自宋遇十四岁上一举中了秀才,宋家四公子文曲星转世之命传得更甚。当年宋老爷为宋遇捐的那座文殊殿香火异常鼎盛,更有那家里孩童正在读书的,千方百计求了宋遇的笔墨供在家里,只求沾一沾文曲星的灵气。
而我们的宋四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自己的圣贤书。闲暇之余也由宋二公子偷偷带了出去与人游湖赏玩,品酒作乐。而每每跟了宋二公子玩乐回来,二人总要遭外祖父好一顿训斥。那程刺史自是舍不得把宋遇怎地,稍训几句便罢,且全家人打从心底认定宋二公子自己不好学,还带坏一向乖巧勤奋的小四弟,每当这时,宋逑罚背抄书都是轻的,面壁挨饿也常有之
转眼又三,这年宋遇十七,一眼看去好一个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眉如墨画,唇似丹蔻,身姿俊逸的翩翩少年郎。宋四少爷自小才名远播,又长得仙姿玉貌,气度不凡,使得十里八乡的媒婆一趟趟地往宋家跑,说的亲事里也不乏官宦人家的小姐。宋老爷宋夫人均以宋遇上面上有兄长未定下亲事,一律推了。
宋家四兄弟也只有那大哥宋显已于去年完婚,娶得是皇商林家当家人的独生女。此时宋家的家传生意大部分交给了宋显打理,这宋大公子自小沉稳,脑子却活络,年纪轻轻把宋家生意打理的风生水起,倒比父辈祖辈时更上一层楼了,宋老爷也就乐得个清闲。
这宋二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过的是软玉温香在怀,对酒当歌的日子,自是不会早早娶个媳妇拴住自己。
宋三公子满腔英雄豪气,立志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乐得瞧见二哥不愿成亲,便轮不到他。年纪轻轻,练就一身武艺,开了个镖局走南闯北,倒也闯出了小名声。
宋老爷瞧着这四个儿子喜忧参半,人人都道宋家有四子,个个品貌非凡,人中龙凤。可自家的孩子自家头疼,先说这老大,自小稳重懂事,可可小小年纪寡言少语,处事颇有威严,搞得自己这个父亲都有点怵他;二儿子才思过人,剔透玲珑,就是不走正道,还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最难管教;老三为人忠厚,正直果敢,学了一身武艺不说报效朝廷,偏要当那江湖草莽;幺子跟着外祖父读书倒是省心,但宋老爷心里总记挂十七年前方丈所言,老四命中带劫,尤其又应了签文所言自小颖悟卓绝,最谁让人忧心的便是老四了。宋老爷独自站在廊前幽幽叹了口气,见夫人带了丫鬟自门外而来便马上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夫人,可算回了,怎的去了这些天?”
“我回去与父亲商议啊遇参加此次秋闱的事,见母亲身体有些不适便多住了几日,尽尽孝道。”宋夫人边说边往屋里走去,面色稍显疲惫。
“应该的,应该的,夫人服侍岳母大人于榻前那是应该的”宋老爷连连陪笑“只是夫人去这许多日,为夫甚是想念。”
这宋老爷是越老越不要面皮了,哪里还有年轻时憨厚耿直的样子,宋夫人斜眼瞧他一眼,并未说话。
宋老爷又殷勤道:“夫人一路辛苦,赶紧地歇歇吧。”
宋夫人虽不十分信那方丈所言,毕竟心里还是埋了根刺。想着此次宋遇参加乡试若是中了,明年正好北上参加春闱,至于是否真有劫数,能否平安渡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秋闱将近,宋遇这几月都在程老那里读书,宋夫人去探望儿子,顺便与程老讨论些考试的事宜。依程老所言,若无意外,此次秋闱宋遇必中,故而进京赶考的事宜也要备起来了。
果如程老所言,宋遇一举中了举人,且是此次乡试第一,得了当地的解元。宋老爷欢喜过望,大摆了宴席宴请乡亲父老。
这日,宋家摆了流水席宴请乡邻,人人都听过宋四公子文曲星下凡的美名,故而家里近的都来了,家里远的但凡有孩童的,也都携了孩子来凑热闹,都想沾一沾这文曲星的福气,将来让自家孩子也去考状元。
宋家前厅里又另备了几桌精致的席面,招待自家亲友。席上宋遇颇为忙碌,一边聆听长辈的嘱托,一边又要应付同辈的祝酒,虽有长辈在此,大家都不敢太放肆,但耐不住人多,一圈下来宋遇脸已微红。席后程老送了宋遇一方砚台,是当年当过太傅的程外曾祖用过的,宋遇接了,命书童小心收好。其他长辈也都赠了贺礼,宋遇一一谢了。
宋大哥平日沉默,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连带话也多说了几句:“那边衣食住行俱已安排好,你到了只需去找咱们宋记绸庄的王掌柜。”拍拍宋遇肩膀,多少对这小弟独自出门不甚放心“回头我让账房多备些银票给你带着,服饰配件也要备几套好的,到了那边,该花用花用,该打点打点,天子脚下不比咋们这儿,你此去接触的人非富即贵,莫让人轻看了去。”思来想去,也只能在外物上尽量帮他备齐了。
宋进则挑了镖局里最稳重的镖师孙虎跟着,将自己佩戴的令牌交与了宋遇:“三哥江湖上还有些朋友,你若遇事便把这令牌交给孙虎,他知道该去找谁。独自在外,万事小心,安全最重要。”
宋遇一一点头应了,这会也觉出了些离愁别绪。从小到大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这回一去便是这许久,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宋遇自小最依赖二哥,现下见二哥正站着与人喝酒说话,脚步已有些不稳,心下想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便有些不舍。正想着,宋逑已走到他身边,搭了他肩膀道:“听说这京城的美人与咱们这大有不同,必定要去见识一番。小啊遇,你且先去,待我把这边交代交代,随后便去找你。”他说的吊儿郎当,宋遇知是二哥不放心自己独自一人在外,心下感动。
待客人散去时已是皓月当空,宋遇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月色,想着月有盈缺,人有离合,自己还未离开便已挂念家人,不禁感慨。又对这外面的世界,自己的未来含有期待而隐隐兴奋,天马行空地想着,竟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