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最有份量的当权者齐聚于此,人人面色凝重,氛围寂静沉重得像能拧出水来。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个个低头作鹌鹑状,连呼吸声只求压到最低,不敢有半丝异动。
平乾帝高踞于主位之上,面色铁青,眼睛里头的红血丝看着分外骇人,他紧握一拳,胸膛连连起伏。
徐太后坐在他身旁,脸色较之他更为不堪,耷拉着的双眼内满是怒气,颊边的皱纹因她抿紧了嘴唇而格外深刻,看着既刻薄又严厉。
蕙妃紧贴着平乾帝跪倒在他膝边,用手帕捂着嘴,双肩耸动,发出克制的抽泣声。
皇后面无表情,此时轮不到她说话,她就静静坐着。但仔细看去,她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快意。
温憬仪同样面无表情,但她并非刻意伪装,而是因为内心的确毫无波澜泛起,这件事甚至没有对她的情绪造成任何波动。
温沁站在她身旁,一双眼睛来回扫视着跪在大堂正中央的一男一女,神情极为厌恶。
温洳贞与赵明甫并肩跪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情形格外狼狈。
身为平乾帝最宠爱的女儿,温洳贞一向的待遇甚至比几位皇子还要优越。所到之处前呼后拥,金尊玉贵,骄傲的气势永远凌驾于众人之上。
可是此时,她双手被缚在身后,口中塞着白帕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朝着她的父皇摇头挣扎,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的泪水,不断从眼眶溢出,自双颊滑落。
往日有多华贵,此刻就有多狼狈。
赵明甫则一直低头闭眼,他心中满是茫然,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自己彻底隐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他的不堪。
寂静的厅堂中,蕙妃的抽噎声便显得突兀。
徐太后烦不胜烦地看了她一眼,斥道:“给哀家住口!你还有脸哭!教出这般伤风败德没人伦的女儿,若哀家是你,早就恨得羞愤自尽了!”
她的声音尖锐苍老,吓得蕙妃猛然抬头,她擦了擦泪水,楚楚可怜地冲平乾帝哀声哭诉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贞儿她也一定是受了蒙蔽和蛊惑,求陛下明鉴!”
皇后恨不得痛打落水狗,岂会放过如此良机,闻言忙道:“蕙妃慎言!景德这丫头实在没规矩,同自己堂姐夫苟且偷奸搅和到一块儿不说,还打伤了太后娘娘最倚重的秦姑姑,这可太不像话了。陛下侍奉太后至孝,二公主却骄横得连太后身边的人都敢打,真是匪夷所思。”
蕙妃闻言,也不辩驳,只凄凄惨惨地呜咽着,纯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平乾帝“啪”地重重拍了面前的书案一掌,吓得众人皆是一抖,立马屏声静气。
他率先朝皇后发作,抬手指着她便骂:“给朕闭嘴!你这个蠢妇,愚不可及!”
太后不禁怒道:“皇帝,你宠爱蕙妃也要有个限度!皇后她并未说错话,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指责。你宠出来的好女儿,好啊,很好,连红燕都被她打伤了,现在脸上还淌着血呢!你秦姑姑历来是怎么待你的?你和你的好女儿就这般回报她?!且不提红燕,我再问你,你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可有脸去见你父皇吗?他生前为永嘉亲自定下的亲事,却被景德这混账东西横刀夺去,害得永嘉无颜,你父皇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你这般忤逆不孝、偏袒不公,只怕是恨不得没生过你!”
这话着实伤人,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平乾帝脸上,震得他只觉血气上涌,脑袋里一阵“嗡嗡嗡”声作响。
平乾帝闭了闭眼平缓心绪,再睁眼时,语气中又是沉痛、又是失望地质问温洳贞:“景德,你告诉朕,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