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珏的语速很慢,比起在和旁人交代,更像是他自己在意识朦胧中努力搜寻着什么回忆。
“那天发生了什么……对了,他逃课了。他根本没有等到放学,他下午就逃课了,逃课从学校里翻出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找到我了。”
沈知卿又点燃了一支烟,神色平静地听着。
季珏的神色处于极致的癫狂与呆滞之间。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继续说着:
“我第一次被他吓了一跳。因为他手里拿着一根从栏杆上拆下来的钢管,先是一棍子把我打倒,然后他用这根钢管敲断了我的两条腿。”
“我当时没晕过去,我是清醒地听着我的骨头断掉的声音。他从我身上摸出那瓶药,把剩下的全塞进我嘴里,然后把我扔进了那个废仓库里,把我和那些人在一起关了一天一夜。”
沈知卿嘴里衔着烟,声音似乎也被缭绕的烟雾熏得有些沙哑。
“你刚才说,‘早就把脑子给磕坏了’。这是什么意思?”
季珏迷茫地眨了一下眼,慢吞吞道:
“哦,这个。我把他给绑走的那天,他一直在求我别杀他。我有点烦了,就扇了他一巴掌让他闭嘴。不想死的话,就在两个条件里选一个。”
“一个是把我口出来,另一个是跪着给我磕三十个头,要听见响的那种。”
季珏的语速和语序逐渐恢复正常,只有神色不似活人,像是被操纵着的机器人一般。
“他听到后二话不说就开始一个一个地磕。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能真的给我磕。我也没计数,他磕着磕着就没动静了,流了一地的血,我当时还以为他当场死了……”
他像是完全陷在了某种幻觉里,口中含糊道:
“啊,我当时就在想,多可惜。不过我又发现他还有气,就想着反正还没死,用一用也不亏……不过我没用成,因为祁谨哥跟着定位找来了。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时候来,他还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恶心的关系……真恶心,我明明一直只对祁谨哥死心塌地的……”
“好可惜,他皮相是真的好,那嘴长得跟花瓣一样,早知道我就不给他两个条件了……沈少爷,他给你口过吗?是不是特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清晰的金属碰撞声给打断了。沈知卿手里捏着金属打火机,在他的桌面上重重叩了一下,冷声道:
“清醒点,别忘了你现在正坐在哪。”
季珏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眼中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我现在在哪……我刚才是……?”
沈知卿的手指在打火机盖子上摩挲了片刻,偏头看了眼计时器,又施施然坐了回来。慢悠悠道:
“行了。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轮到我说了。”
沈知卿点燃第三支烟,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一。”他说。
“在谢挽的十四岁到十八岁这段时间里,他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监护人。”
沈知卿注视着季珏的表情,语速很慢地说道:
“祁谨。”
“但是我觉得他们不止是单纯的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让我想想……”
他又把烟放回双唇之间,像是很低地笑了一声,缓慢地吐出两个字来:
“情人?”
季珏的眼睛骤然睁大,动作大得几乎把铐链挣得咣咣作响。
“你怎么……”
沈知卿伸出手势打断他。
“停,”他说,“太浮夸了,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他把烟夹到手指间,脸上似乎带着轻松的笑意。
“所以我猜错了,他们的确只是单纯的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并没有什么超出这个之外的实质性关系,是吗?”
季珏的目光沉沉,抿着嘴不说话。
沈知卿看他一眼,继续说着:
“你是祁谨名义上的弟弟,但你们的关系也不纯粹。所以,你才是他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