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他是你弟弟,阿姨求你,求你别害他!两个男人是不会有未来的,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是演员你也不想有这种负面新闻对不对?你们还小不懂感情,分开两年自然就淡了。小愈从小就听你的,你说什么小愈都会信的!小离,答应阿姨好不好?阿姨求你,你看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求你……”这个世界上顾离能拒绝所有人对他提出的要求,唯独拒绝不了杨静。他五岁丧母,是杨静夫妇将他带回家悉心照顾。在苏愈家十五年,杨静始终待他视如己出,弥补了他曾失去的母爱,重新给了他家庭的温馨。要他怎么拒绝一位对他恩重如山的母亲卑微到尘埃里的请求?杨静最后哭得声泪俱下,一改平日温柔娴静的模样瘫坐在顾离腿边,额前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暗淡无光,可是双手仍死死抓着他的裤子。有一瞬间顾离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如此痛苦,他宁愿杨静指着他的鼻子骂也好过她将一切愤怒憋在心里。顾离把杨静扶到沙发上,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东西一一收进行李箱。顾离那时已经常住剧组,放在苏愈家的不过是一些不应季或不常穿的衣服而已。打开衣柜,入目便是苏愈白色的夏季校服,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叠放在最上面。顾离一时顿住,原本准备去摘西装的手换了方向缓缓伸向宝蓝色的衣领,脑海中不禁浮现苏愈穿着它的样子,顾离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挲起衣领上有些粗糙的纹路,仿佛要将这触感深深烙刻在心里。偌大的衣柜一下子空了一半。柜门合上的微风带起了书桌上的几张白纸,上面是苏愈用铅笔作的曲谱底稿,涂涂改改写得很满,显得有些凌乱。顾离看不懂,但他能字里行间感受到苏愈迫切记录灵感的兴奋和期待,他感觉自己忽然有些理解杨静了。作为苏愈的忠实听众,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苏愈在音乐创作上的才华。苏愈的未来一定比他父亲更加广阔光明,而在通往那里的路上,他需要默默支持的家人、需要患难与共的朋友、需要摇旗呐喊的粉丝,却唯独不需要一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同性爱人。顾离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杨静还呆坐在沙发上,他上前对着杨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留给杨静一个沉默的背影。“咔嚓”一声,苏愈的家门被从外面紧紧关上,这便是顾离给杨静的回答。“你有病啊!”下午两点,片场。五月中旬的灵水镇已经有些伏天的感觉,空气里到处漂浮着湿热的潮气,气压低得让人胸闷。“导演,我是走到这里吗?”一名社会青年打扮的演员站定在某处大声向路风问道。“对,就是你现在这个位置”,路风微眯着眼盯着自己面前的监视器在调度下一场戏演员的走位,“还是再往左边挪一点,一会你抬手的时候注意一下镜头的位置。”青年演员连忙答应。因为顾离的病假,苏愈的工作强度一下子拉得很满,a组那边暂停拍摄,路风便来b组亲自监工。他此刻坐在沈棠打工的小商店收银台后面,一边补妆一边手捧着剧本逐字逐句地继续揣摩人物心理。这场戏在整部电影比较靠后的位置,是沈棠少有接触除卫浩洋和老板娘以外陌生人物的戏,苏愈直觉上认为很重要,但因为他手里的剧本没有结局,因此对这场戏在剧情中的实际作用了解的并不彻底。为什么梁斌想找卫浩洋不直接去,反而要通过沈棠?他为什么会知道沈棠和卫浩洋的关系?最后多给的那一百块钱究竟代表什么意思?苏愈仔细思考着剧情,牙齿无意识地咬在唇瓣上,形成一块白色的印记。“哥?哥!”苏愈被助理的声音吓了一跳:“啊?怎么了?”“喝点水吧?你出了很多汗。”张陈笑着和化妆师示意,把水瓶递过去。黄绿色的茶汤,据张陈说是灵水镇这边特有的茶叶,有保护嗓子的功效。“好。”苏愈打开盖子,香气清新扑鼻,只闻一闻便有想要品尝的念头。他仰头灌下几口,开始的味道有一点苦,但不一会便觉得口腔溢满了甘甜。“这茶很好喝,灵水是个好地方”,苏愈微笑将杯子递还给张陈。“啊?啊,对”,张陈结巴着回答,见苏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剧本上,张陈如蒙大赦般抱着水瓶回到场边的位置上。“小苏老师,唇边有点水渍”,一张纸巾递到苏愈面前,他抬头看到新来的化妆师向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