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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第1页)

谢慈入阁主事之后,明镜司便在他的扶持下,逐渐从禁庭挪了出来,协助刑部和大理寺查办一些案件,但权势这个东西,要么不沾,一沾便不会再缩手。明镜司在短短两年之内,已成为可以与刑部和大理寺分庭抗礼的势力,并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刑部的权。都是谢慈一力鼓捣的。是以,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是很待见谢慈,平日里逮着机会,能添堵就添堵。芙蕖的案子越查越乱,越查越大。拉下水的人也越来越多。陈王世子带走的那具尸体,早有已经失去了任何作为证据的意义。一滩池水也算是搅乱了。谢慈近两日上朝,耳朵里装满了文臣们喋喋不休的叫骂。他不知怎么想的,一怒之下,将所有上奏的折子都扣在了内阁,此举却惹恼了皇帝。皇帝今年刚满十六岁,曾经的雏鸟羽翼丰满,翅膀硬了,跃跃欲试想要与谢慈抗衡,谢慈越是嚣张,他越是觉得机会到了。三天后。言官们再参,谢慈再扣折子。皇帝终忍无可忍,在宫中下了一道旨意,叫谢慈不必往内阁点卯了,在自己府里呆着闭门思过。皇帝甚至还派了一行禁卫,四下严守住了谢府的门。形同软禁。朝臣们终于安静了,闹了快小半个月,终于让谢慈不轻不重摔了一跤,他们都躲了起来看热闹。谁料,次日,一道折子从谢府里发,呈到了皇帝的案前,说谢慈自备了黄金万两,请皇上遣人送往北境,以补充边境的军需。这钱哪有不要的道理。皇帝高兴极了,却没有放话要饶过谢慈。朝臣皆以为谢慈此举是为讨好,可惜陪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也没落着,暗地里笑开了花。押运黄金的前夕,芙蕖在自己屋子刚吹灭了灯,正准备睡下,眯着眼睛,隔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忽见外头立着一人,影子投在床帷上,飘忽不定,一惊之下,猛地从枕下抽出匕首。刀锋刷的出鞘。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芙蕖警惕地盯着他片刻,察觉出异常。竹安和吉照都是伸手不俗的人,屋里进了人,她们岂会毫无反应。芙蕖皱眉准备去摸床角上挂的灯。外面的人影忽然挪近,火光一闪,烛台亮了起来。于是那道身影更明显了。他低声道一句:“别吵。”那低沉且带着丝沙哑的声线简直是刻在芙蕖的骨子里,梦里都忘不掉。芙蕖一僵:“谢慈?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慈站在外面,对她道:“刚到,我们准备动身了。”猝不及防的决定,令人毫无防备,芙蕖拥在被子里,正想多问几句。可谢慈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内室,候在外间。芙蕖只得先起身更衣,草草披上外袍,出门的一瞬间,便见厅中一女子身形和自己极其相似。谢慈坐在椅子上喝茶,那女子便侍立在他身侧。芙蕖一愣,等那女子转头望过来,是一张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脸,她才放下心来。那位替她去死的姑娘,尸体都未能入土为安,腐烂在陈王府里,后来,听说是被陈王世子搁在院子里,一把火给烧了。徒留一座无名的衣冠冢,在荒郊野岭孤零零的立着。芙蕖再经不住这样沉重的恩情了。谢慈见她出来,不慌不忙点着茶杯,说:“明天,我们出城。”芙蕖:“那今天晚上?”谢慈:“先藏好。”他恐怕明天会有眼睛盯着。芙蕖:“你防的是陈王世子么?”谢慈:“陈王世子早已经盯上我了。”他这些日子在外到底筹划了些什么,芙蕖并不知具体。她还想细问。谢慈不给她这个机会,撂下茶杯,先一步出门,芙蕖只好跟着,一进前厅的院子,便见到院中横七竖八摆了满满十几个箱子的黄金。谢慈道:“明天,这批黄金从我的府中走,以我的名义,赠给北境的粮草。我们就藏在箱子里出城,但是不与押运黄金的人一道,中途,我们混进明镜司的队伍里。”怎么还扯进明镜司了?芙蕖脑子动得很快:“你是怕黄金被劫。”“是一定会被劫。”谢慈说:“押送黄金的那些侍卫,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废物,我这一批金子走的太张扬,路上一定会被劫,不要紧,权当破财消灾了。”芙蕖:“明镜司何时接应?”谢慈:“明天行走官道,谢慈肯低下头,甚至肯蹲下身来看一看她,更让芙蕖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在浓夜中的身影,好像与少年时候逐渐重叠。箱子虚压上。芙蕖在静寂又狭窄的空间里蜷着,忍不住又忆起了当年旧事。芙蕖六岁之前在家里是当大小姐的,哪里会懂得伺候人?她到了谢慈身边,单学端茶就碎了十几个杯子。谢慈心疼他那套汝窑盏托,再不敢让她笨手笨脚瞎捣乱。她仗着谢慈的庇护,像个被圈养的小鸟,每天啄着精细的粮食,无忧且无愁。她常常在午后困倦的时候,躺倒在谢慈的榻上休憩。一觉到饱,没有人会打搅她。当她神清气爽地睁开眼时,谢慈就靠在窗下,面前支着矮脚桌,或看书或写字。曾有一回。芙蕖醒来后,顶着懵懂的脑袋,趴在谢慈的右手边,见他在纸上落笔写了“照棠”二字。谢照棠啊……芙蕖喃喃地念着,问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才十几岁,怎么早早地就取了表字?”谢慈告诉她:“这是我母亲赐的字,她等不到我二十,便早早留了信。”芙蕖点点头。当时还以为他母亲是早死,心里格外愧疚,怪自己说话冒失戳他痛处。但谢慈一点也不恼怒,甚至还温和地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写的就是——谢照棠。往事固然美好。但她不会想停留在那个时候。箱子里的幽闭需要适应。谢慈不知到哪去了。芙蕖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没藏进箱子。她左右思量,渐渐感觉到了不安,他反复交代她照顾好自己,那他呢?他难道不打算与她一道了?他要做什么去?芙蕖伸手顶开箱子,通过缝隙,瞧见书房的灯仍亮着,才稍稍安下心。躺回箱子里,枕下的金砖冷硬,正抵在她颈后的伤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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