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以这个原因把他关进宗人府,而且还没说期限,就好像留了个悬念——这事儿可大可小。以四爷来看,处理九爷,就是皇上给我们的?交代。明面?上,这件事只能处理到浙江布政使。尽管人人都知道他上面?有人,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谁,皇上更?是心知肚明,可是不能挑明,因为再往上,就要捅破天?了。皇上也得防着某些人狗急跳墙。四爷还说,皇上不信这事儿跟十四有关。在他看来,十四至情至性,对我一往情深,不可能主动加害我。这些都是柔奸成性的?八爷在背后?捣的?鬼。九爷是八爷党的?小金库,关了九爷就呢过制约八爷,还能惊醒十四。(我怀疑九爷还背了其他黑锅)当然,表面?只处理这些人,背后?绝不止如此。朝堂一定会?经历一波大换血,不会?一蹴而就,可能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完成。不消说,四爷会?抓住时机,在关键岗位替换上自己的?人。我以为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到了下午,天?都快黑了,皇上忽然将皇子及满汉大臣等召至乾清宫东暖阁,宣布遗诏。他说:此谕已备十年?,如果有遗诏,也就是这些话,披肝露胆,今后?将不再谈。诏书主要对他在位期间?的?政绩做了总结和评价,主要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在位久、寿;二是勤于政事,鞠躬尽瘁;三是注重?骑射,用?武力统一和保卫国家?;四是力戒奢华,崇尚节俭;五是不信祥瑞,讲求实政。大家?最关注的?问题——皇位继承人到底是谁,他依然没说。不过,按照我的?理解,在这个节点公?布遗招,老头儿肯定又受刺激了,刺激他的?人是谁,恐怕和皇位无缘了。1719年2月10日康熙五十七年腊月二十二阴弘时果然是个传话筒。从他来过?之后,四福晋就派人送来了补品,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甚至还有?一些外国书籍。这回代表她出面的,是?弘历的母亲,纽祜禄氏格格。在这之前,我已?经接待了一批访客,说了很多?话。她来的时候我已?经比较疲惫了,但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她不行,谁叫她有?个?好大儿呢!而且,我听达哈布汇报,其实她上?午就到了,在园子外面徘徊再三?,一直不让人通传,等?到大门外头的车马都走了,才递信儿进来。如此为难,也不知道是?社恐,还是?从耿格格那里听说我多?难缠。要是?真让她吃个?闭门羹,说不定?就要恨上?我了。为了不让她感到身份上?的压迫,我还让晓玲暂时回避,自己也把待客穿的行头都脱掉,一身朴素地出门迎她。没想到她比我还素!听说和我年纪相仿,可穿的全是?深色,深蓝,深紫,枣红,发型也梳得?很老气,就中分,盘个?大辫子放在头顶。大过?年的,辫子上?只缀了几?只绒花,连个?金钗都没有?。看遍全身,也只在衣襟上?挂着一串红珊瑚压襟,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子。看上?去?暮气沉沉,仿佛这世上?已?经没人值得?她打扮。不过?,在身旁那个?‘极奢挂件’的陪衬下,不显得?寒酸,反而更凸显她本人的气质——通透恬静,与世无争。是?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个?雪白贵气的小正太——元寿。元寿是?弘历的小名,自从有?了大名,这个?名字就不怎么叫了。过?完年就八岁了,现在的他,除了白,和四爷越来越不像,和我印象中古板刁蛮的奶团子也大不相同。古板还是?那么古板,一举一动都像在条条框框里,刁蛮却是?半点都看不到了。小时候总想支使我,把我当他们家奴才,现在见了我,口中唤着先生?,毕恭毕敬地行礼。要不是?个?头矮,这架势,唬得?我差点要给他看个?座。幸亏纽祜禄氏及时将他招至身边,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妹妹……”纽祜禄氏好像确实有?点社恐,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看我,盯着我脚下的地面,语气淡漠,声音也不大,“你受苦了。”呃。这个?开场白,让人觉得?有?点人情味,但不多?的样子。不过?比起四福晋的过?分热情和耿格格单刀直入,我还挺满足的,扬了扬手示意她喝茶,笑道:“多?谢格格挂怀,都过?去?了。”纽祜禄氏一点头,“福晋也一直惦记着,专门请了喇嘛在府中为你诵经祈福,只盼你早点好起来,接你来家里过?年。我们虽早已?将你当一家人,但你身份非同一般,福晋说,到了王府便以贵宾之仪待之。她原想自己来请,可是?年末要打点的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开身。”见我没搭话,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声音更小了些:“明儿就是?小年儿了,按咱大清的习俗,是?一家人围炉辞灶君、吃饺子的日子,灶神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你来送一送灶神,往后平平安安的,我们也就都放心了。”语气还是?那么冷淡,但说出的话,没一句叫人反感的,而且,该点到的都点到了。真难得?。要知道我们的立场是?天然对立的,连慈眉善目、八面玲珑的四福晋说话都让人心里疙疙瘩瘩不舒服。我不禁看了眼她身后的弘历,心想龙生?九子各不同,全因不一个?妈呀。可惜我不能?答应她。弘时问过?我之后,我和四爷商量过?这件事。他问我的想法。我当然不想去?。案子刚了,交接报社、盘活印刷厂,还要调整明年的工作计划应对这一些列变故,一堆事儿等?着我操心,哪有?功夫去?过?节?何况,去?王府是?过?节吗?分明是?过?龙潭虎穴。而且,要是?今年去?了,明年就不能?不去?,不去?就得?有?说法,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四爷说,不想去?就不去?。他体?谅我,我也体?谅他。年末本来应酬就多?,亲朋好友、属员奴才,都携家带口去?王府拜访。皇上?还把年初一在天坛祭祀的事儿交给他了,这么冷的天,他每天在皇城和圆明园之间来往很是?辛苦,脸都冻皴了。于是?我的建议是?,我回秋夕苑,他回王府,我们各过?各的年,过?完年再聚。他的回答是?:不可理喻。他的解决办法是?:就这么两头跑。过?年那天,他要领着福晋和孩子们进宫赴宴,初一,他要全程盯着祭祀典礼,晚上?还要协助皇上?宴请、招待一些大臣,就这两天不能?回园子陪我,让我把黄招娣、杨玉梅,甚至郎世宁、罗怀中他们接来。我对此也感到不可理喻。从现在到过?年,总共不到十天。分开过?年,各自圆满,不是?挺好吗?而且,秋夕苑和王府相距才五六公里,万一有?什么急事儿,或者想见面了,很快就能?到啊。我们俩牛头不对马嘴地沟通了半天,最后勉强t到了他如此执拗的原因:嫌我没有?‘家’的概念,想培养我对‘家’的眷恋。一开始我还想驳斥他,不对啊,我把秋夕苑当家啊,在外奔波的时候,我可想这个?‘狗窝’了。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不是?对‘家’的眷恋,我只是?在那里住得?舒服、习惯而已?。是?因为路上?太辛苦,才想念这个?自在安定?的地方。自从来到圆明园这个?更舒适、更自在的地方,我何曾怀念过?那里?金窝银窝都不换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小时候和妈妈姐姐一起住的房子。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发愿,以后赚钱了要把那所房子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