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正在跟江必安说话,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看他半眼。一行人徐徐的从街道上走过,唐时锦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窗户。她也没在意,随即收回了视线。窗户后头,庄芝兰捂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实实是恨极了她。恨到一看见她,就想着拿一把刀,把她那张脸,狠狠的划上几十刀,划到血肉模糊,都难消她心头之恨!!如果不是她,她如今还是大儒世家的贵女,清贵无伦,锦衣玉食,走到哪儿都是人人追捧!可是这一切,全都叫她给毁了。她不但毁了她,还毁了整个庄家!他们不敢杀她,不敢叫她“病逝”,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所有人看她眼神,除了厌恶就是轻蔑,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可是她有什么错?她去茂州,是长辈之命,她为自己谋划,也不过是为了庄家!她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可是一失败了,所有的错,就全都落到了她身上!她恨极了唐时锦的不留情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疯狗一样,她就不怕坏了名声吗?最可恨的就是,她都这样了,她还不放过她,居然还到了钱塘!到了庄家大门口!外头日日都有她的消息,躲都躲不过!那个时候,她真的又恨又怕,生怕她会上门找她算帐。可是她提心吊胆的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她的报复,却等来了她封侯的消息。然后,她就被家里人送去了家庙。她真真恨的寝食难安,又嫉妒的食不下咽。一直到不久之后,她遇到了孔玉临,他听说了她的遭遇,给她解释了,她才明白……原来封了侯,授了官,就等于皇上逼她做男人!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了!她实在忍不住要幸灾乐祸!活该!让你天天穿着男装到处走,如今脱不下来了!一个女人,居然一辈子都不能觅得良人,生儿育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眼看她官儿越做越大,她反而觉得她可怜。就算她生的美,又如何?就算她有财运,又如何?还不是天天风餐露宿的,苦巴巴的跟男人去拼去争?操心啥桑蚕农事!!而她,只需要撒撒娇,使个小性子,她想要的,自然就会有人双手送上。就连报仇,都不用自己动手。她自得的一笑,舒了口气,坐下来,伸出染了蔻丹的小手儿,慢慢的拈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雍容闭目,品着那香甜的味道。唐时锦,我等着给你收尸!我一定要你受尽折磨然后死!…………唐时锦一行人,出了城便放马驰骋。余知非的人都跟过几回了,开路的,打猎的,有条不紊。等到中午歇下来时,唐时锦这边洗了手,那边火头早就生了起来,开始烤肉做饭,而且他们受唐时锦的影响,连锅都带着,吊起来熬着汤。于是一路跟着唐时锦的孔玉临,哪哪都插不上手。他眼神儿在众人身上一掠而过,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来,笑道:“国公爷。”唐时锦抬头看了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怎么都是她有理孔玉临被她笑的很懵,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国公爷?”唐时锦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走神儿了。”其实她是忽然发现,他居然是想色诱她?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个小品“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革命了?”她触发笑点,笑的不行了。兄弟,你这模样,真不适合干这个活儿啊!就算她家大睫毛精那姿色,干这个活儿也不合适啊!!你们这种爷们脸,就不适合走这个路子啊!孔玉临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双瞳流光溢彩,竟不由得心中一荡,心说这位虽然打扮的不男不女,倒的确是天生丽质。他就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国公爷想到什么了?能不能说出来,叫玉临也听听?”唐时锦心说演技差评!崩人设!顶一张这么阳刚的脸,走这么谄媚的戏份,简直别扭好不好!唐时锦还没说完,江必安就直接道:“你过去帮忙。”孔玉临一愣。但也不敢不听,看唐时锦一点要阻止的意思也没有,急道:“是,江大人。”一边就站起来去了。江必安看了她一眼。他以为两人昨天谈崩了,今天她就不会理他了,没想到她一如往常。他就问她:“你笑什么?”唐时锦离他近些,低声笑道:“我问你,假如说皇上叫你去色诱万素云,你怎么办?”江必安眉头都拧了起来。他时常皱眉,眉间都有几道褶儿,一皱眉就显得格外凶。唐时锦脑补了一下,简直笑的不行,一边续道:“你又不能抗旨,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对不对?刚那谁身上,就给我这种感觉。”江必安无语了。他时常与各路人马打交道,对这种事情门儿清,她位高权重,底下官员投其所好是必然的,但是色诱她,岂不是把她当成了那种人?这她还笑的出来?江必安半晌才道:“我一个神情不对,你发了那么一通脾气,如今倒是好说话了。”唐时锦无语的瞪他:“江护!我认识你多长时间了?我认识这位多长时间?老子年年送礼拿你当朋友,这位又是什么东西了?呵呵!”她站起来就走了。江必安:“……”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有理。他也站了起来,就见唐时锦已经坐到了火旁,去跟“金执偕”说话了。他忍不住又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金执偕跟炎柏葳有关,可现在炎柏葳已经奉旨赴京,而金执偕还在,与唐时锦两人相处仍旧十分随意,熟不拘礼,他试着跟他聊起很久之前聊过的一句话,他也对答如流。难道是他想错了?那副画只是巧合?一行人用过饭,继续往前走,看起来茫无目的,走马观花。三日之后回去歇了一晚,孔玉临去见了孔刺史,谨慎的道:“看起来十分随兴,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看到好风景就停下来,好像纯粹就是玩儿来了……唯一格外感兴趣的就是特产,本地小吃之类的,但凡说起来,是一定要去尝尝的。”孔刺史沉吟的道:“她虽年纪小,但绝对不简单,你留着心,别叫浮面儿上的事情骗了。”孔玉临道:“叔父是觉得,她是为访查民情而来?但我细看过了,纵是有人先行,那些人也是纯探路,并没有刻意与百姓交谈,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的。”孔刺史点了点头:“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但也绝非只顾玩乐之人……总之,你恭敬着些就是了。”孔玉临应声退下。他一照面儿时被打了脸,如今虽然觉得孔刺史是多虑了,但心里仍旧紧着弦儿,再上路时,就找机会笑问了一句:“国公爷当真好兴致,这是要游遍江南了?”唐时锦假装没听出来:“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不但想游遍江南,还想游遍天下呢!”这就是默认她纯粹游山玩水了?孔玉临笑嘻嘻的点头:“国公爷说的对,我也觉得,到处走走才真能长见识!”一边说着,就见江必安过来了。孔玉临如今也学乖了,一见他过来,就拱手施礼,然后退了下去。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带着的这两个人,江必安和金执偕,全都是高大威猛,浓眉大眼的,与她相处起来亲昵又随意,而余知非虽然高大,却长的俊秀些,两人相处就差一层,更像上下级。所以这个路子是没错的,她就是喜欢这种长相,如今只欠缺个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