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就忘了。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病秧子。正在发呆时,天空中倏然冒出丝丝闪电,轰隆作响,岑潼稚惊的仰起了头。头顶上的乌云静悄悄的赶来,遮盖半个蓝天。这个场景,又让她想到自己的身体。也是乌云密布的。岑潼稚手里紧紧抓着手机,忘了要前行。手机里的人,还在不停的发信息,她一条也没回。雨水千丝万缕连成细线。绵绵的阴雨天,岑潼稚一个人在阴霾下忧悒。路过的大车小车如潮水,一波又一波。不远处,远远的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岑潼稚回头躲避时,看见一辆深灰色的新车,搭载几个楞头青年在路上肆野。可前方有几个青年开着摩托车将路堵着了。岑潼稚起初没注意看,后来才发现,驾驶座上的人正是周鹤明。他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单手操作方向盘,坐在他旁边的兄弟又兴奋又暴躁。“我靠这车太帅了,哎前面的!你们别挡路!听见没!”在他们前面的几个青年,本来中指都竖起来了,结果看到车里的人后,又赶紧让开了。岑潼稚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操作,车像东风一样,汹汹的准备向前开走。岑潼稚看着那个人,几乎是无意识,张着唇,身子跟着转,面朝着他的车背。也就是这时,她与正好看外后视镜的人,对上了眼。一闪而过。-路宁静找到路边坐着的岑潼稚时,看见她低落趴在腿脸抹眼泪,立刻跑过去:“天,什么情况?你怎么了?怎么躲在这啊?”岑潼稚在外面待了整整三个小时了,还好雨只下了半个钟头,不然她早成落汤鸡了。路宁静视线一转,岑潼稚脚旁边,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黑色的看起来像是男人用的,岑潼稚一直偏爱粉色系,顺嘴问了句:“怎么不打伞,随时可能会下雨啊,是嫌这伞太丑了吗?那你还买?快打上!”路宁静捞起伞准备给她打来,岑潼稚制止:“不用,已经不下雨了,这伞…不是我买的。”路宁静放下伞。“不是你买的是你捡的?”岑潼稚脸还是埋在腿间,沉静寡言的,过了会儿才说:“是刚刚一个男生给我的。”“男生?哪个男生?”路宁静看了看四周。岑潼稚声音很平静:“不认识,就一个小混混吧。”路宁静本来就在打量四周,也没在意她说的这事,随口说道:“哪个小混混,这么浪漫,看见你淋雨还知道送把伞呢。”这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路宁静看过去,马路对面大概有七八个个子高高的男人,穿着皮夹克,靠在一辆低调的面包车上,眼睛往她们这盯着看。路宁静疑惑的问:“他们是谁,怎么感觉在盯着你看呢?”岑潼稚蝴蝶扇般的羽睫上,还挂着些泪珠,细听是抽噎道:“他们想带我走。”岑潼稚将脸抬起来的时候,路宁静呆住了,试探的问:“你的脸,你爸打的啊?”岑潼稚不想提岑凯龙,闭口不言。路宁静蹲下,与她平视,换对面那几个人的事儿来问:“为什么啊?色狼?”岑潼稚摇摇头:“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家里的妹妹得了白血病,刚好和我的骨髓配对了。”路宁静想了一会儿,明白了。“我说你怎么好好的大城市不呆了跑回老家,是不想被他们带走吗?可是,骨髓这玩意儿没这么难找吧,你要是不愿意,他们还能逼你啊!”岑潼稚垂着眼,余光看了她一眼,没和路宁静解释自己身体情况的事。路宁静又望过去,看了又看,也感叹道:“这几个人看着还挺厉害的,车停在那,路给挡着没人管,交警车就在旁边也没管,大家还都给他们让路?这么神气?”岑潼稚哑着声音给她解释:“他家里背景很强。”路宁静一听更不愿意了:“强就可以逼人了?!背景强的的人都用硬手段吗?”岑潼稚在心里无奈的笑了,背景强的,本来就是王道。“切,我看他们敢不敢挡在周鹤明面前?周鹤明那一块的,还没人敢嚣张过。”路宁静在旁边说。岑潼稚立马悄悄掀起眼皮,好像是随口一问:“是吗。”“那当然了,没开玩笑,认真的。”岑潼稚顿了下,眼睛望向对面。手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裤腿。又在腿上趴了一会儿,岑潼稚掏出了手机。作者有话说:收藏我!◎大概是不可一世。◎面包车附近,一个靠在车门外的男人,看了眼手机,表情愣了愣,接着,他递给坐在车里的男人。岑潼稚:[为什么总追着我,能救你妹妹的不止我一个。]男人手下回的很快,打字速度快到不行。[因为只有你愿意救我妹妹了,我家里才会竭尽全力帮你治病,岑潼稚。]最后的三个字,他打的很沉重。男人眼睛一直盯着马路对面,没一会儿,手机又传来消息,他低头去看。岑潼稚:[绉钰娴,别惦记我了。]男人看了一会儿,随即抬头望着远处已经走了的女孩儿。-这几天,路宁静收留了她几晚。几天下来岑潼稚再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了,还是回自己家了。已快接近凌晨。淮镇彼时正在大改造,马上将成为旅游景点,到处都能看见工人在施工,路边隔一百米就能看见堆着的水泥和沙堆。岑潼稚穿着的白鞋,袜子也白。干净的鞋在泥地上,对比鲜明。可岑潼稚却踩的轻盈,喜欢踩在地上的沙沙清脆声。路过蒋奶奶家门口时,蒋奶奶看见了她,便叫她过去:“小稚呦,这么晚了还不回…哎呦呦,看看你的脸,被你爸爸打了?”岑潼稚淡淡地垂眸,眼敛处瞬间落下一片长长的羽睫,她用手轻轻的捂住自己的脸,有些痛。她放下手温吞道:“嗯,他就是火气大。”蒋奶奶听她这么说,更是心疼:“小稚真是苦了你了,看看,出落的多水灵,那脸蛋要好好护着。”蒋奶奶想把她拉进家里,好心的给她抹药。“来,这个东西抹到脸上,两天就好了,保证你呀,脸蛋还是漂漂亮亮的!”道谢后,蒋奶奶又热情款待说给她煮点饺子吃,岑潼稚连忙说不用了,立刻转话题问道:“阿六哥呢?”阿六是蒋奶奶的孙子,小时候对她挺好的,而且人很壮,小时候总觉得有他在安全感就是满的。蒋奶奶面露不悦,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孙子,无奈的说道:“你阿六年初和一堆什么老板南下去上班了,至今没个电话报平安。”“南下?”岑潼稚不解的反问。蒋奶奶又叹了口气:“嗯!”南泱淮镇已经是中国南方的边境地区了,还不够南吗,再南,不知道南到哪去了。岑潼稚心中已有答案,但无需多说,蒋奶奶自己也一定清楚。淮镇位于边境地区,时不时就没个安宁,就像她小时候那件事一样。没再多聊,岑潼稚与蒋奶奶挥手告别,老人家也只好放人走了。一个人快走到镇西路的时候,岑潼稚听到十米开外有一群男人的声音。岑潼稚看过去。混沌的夜色里,那群人隐没在黑暗中。他们蹲在路边,手里每个人都夹了烟,吞云吐雾的,似乎没看到站在更黑的角落里的岑潼稚。这样的小镇子,这样在路边招摇过市卖弄想出风头的刺头青年很多,大多喜欢扎堆压街。这些人大男人,将路堵了一半。如果想回家,她必定要从他们面前经过。岑潼稚犹犹豫豫的,用龟速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