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看三班早读课的人不是顾严,而是英语老师何欣,乍一见到除顾严以外的人来看早读,学生们集体意外,随之而来的是内心的小窃喜,没有老班看管自然松泛许多。何老师性格好,听到铃声响后才催促他们抓紧拿书早读,站在讲台看了几分钟便走出了教室。离开的短暂时间里,因无人知道老师去哪儿,大家多少有点忌惮怕被当场抓包早读课偷懒。过了十分钟,何欣依旧没回来,原本还装装样子的学生们渐渐开始懒散,班里朗读的声音似苍蝇环绕整间教室,“嗡嗡”个没完,就是听不清内容。俞飞捧着本书立在身前挡住整张脸,趁着班里尚存的读书声叫南佳,等人回头后,腾出右手指了指谢婉宁座位:“她怎么回事?请假了?”南佳看了眼谢婉宁座位,桌上仍摆放着和昨天相同的笔袋,连位置都没变,可见后来谢婉宁没有回来过。她不确定不好随意论断,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这就奇怪了,昨天上课的时候老师也没问,今早又没来。”俞飞往大了猜,“该不会那个新闻……”“你脑补能力这么强,以后记得专业选编剧。”北野自打进了班一句话都没说,早读课也是趴在座位补眠,这会儿突然开口说话像是被俞飞吵醒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更何况和谢婉宁消失卡的时间点接近,我怎么就是脑补了?”俞飞伸长脖子打探老师是否回来了,确定是老样子,为自己找补,“这叫正常猜测。”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传入南佳耳中,比起坠楼案女生,她更担心谢婉宁此刻安危。一个凭着正义跑去找老师说明情况,后续是下午的课没有回来,今早一直未曾出现,一天的时间了,连冉冉给她发消息都没有回复,俞飞这样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刚才死气沉沉的教室蓦地苏醒,南佳下意识望向讲台方向,顾严不知何时进来了,难怪读书声骤然变了。他站在讲台,双手背于身后,刚才从走廊慢慢走过来,听学生们无精打采地诵读声,板着脸进了教室,严肃神情让台下坐着的所有人心虚不敢抬头,捧着本书有模有样朗读。顾严走下台阶,慢步经过每一位学生桌旁,从俞飞身后绕过来径直往前走,经过南佳身旁时脚步放缓,站在桌旁一直未走。南佳以为是自己朗读声不够大以至顾严站在旁边给她施加压力,嗓音提亮,胸腔似在震颤。顾严指腹轻轻叩响桌面:“你跟我出来。”即便班里读书声再大,顾严的声音总能在嘈杂环境中脱颖而出,随着他话音落下,离南佳座位近的几人纷纷打量过来。她放下课本,刚抬头顾严已继续往前走了,在座位上短暂停留几秒,南佳缓缓起身,顶着众人或好奇或疑问的目光走出了教室,跟在顾严身后经过三班门前的走廊,消失在所有人眼前。朗朗读书声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走廊空无一人,唯有她和顾严一前一后的身影,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办公室,只是气氛不太对,依照顾严性子,他绝不会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放任她跟着。快到办公室,顾严脚步慢了许多,回头看了眼:“一会儿别紧张。”南佳还未懂这句话是何意,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男人穿着褐色衬衫,短发,眼神却很凌厉,见到他们后略微客气地点了下头:“辛苦顾老师。”南佳不明所以,跟着顾严脚步走进了办公室,身后传来门关上并反锁的声音,行为神秘,人也陌生。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留着短发,鬓边有几根白发,上灰衬衫下宽松黑色休闲裤,桌上放着文件夹。“林同学是吧?”男人客套起身邀请她坐在对面空座上谈,“我们是市刑侦一队,我叫罗颂,这位是我的同事陈锋,今天过来是想和你了解一些事。”南佳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应声而断,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按照对方要求坐下。“昨天上午八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你还记得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那个时间段我应该是去学校仓库楼取校服去了。”罗颂微微点头示意旁边跟着的陈锋记录:“只有你一个人吗?”他问得很敏感也不愧是刑侦队的人。一句“只有你一个人吗”将问题拉到了几近透明但又没捅破的状态中,他在试探她有没有遇见谁或是取校服时是否有人陪同,更是在旁敲侧击查看她是否说实话。南佳轻轻吞咽,点了下头:“我一个人去取的校服。”“你是取完校服就离开了仓库楼吗?”“……是。”“中间是否有人经过?”“……我不太记得了。”办公室倏尔变得安静,罗颂没有继续问,盯着她看了十几秒。而这儿十几秒考验的是她是否因此慌乱。说真话自然不怕,说假话自然心慌,亘古不变的真理。“同学,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罗颂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进去仓库楼时穿的是这身衣服,出来后却不一样了?”“我当时是想试穿校服是否合身。”罗颂将面前的照片又往前推了点:“通过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你换下的衣服并没有带出来,关于这点你怎么解释?”南佳盯着眼前直白戳破谎言的照片,心很慌,却又不得不面对和解释,她张口想辩解。“我希望你不是说衣服被你扔了的借口。”罗颂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另外也请你解释一下,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你进去仓库楼那件。”南佳呼吸一滞,照片中吴愿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被清晰打印出来,镜头下连衣服上绣的字也能看清,那是林思琼之前给她校服绣的名字,为的是怕在楼上晒的衣服被风吹走。她做生意忙,南佳放学后就去烧烤摊忙了,回到家天也黑了,晒在楼上的衣服来不及收,到时候谁家捡去了看见衣服上的名字,就知道是他们家的,都是认识的街坊四邻,肯定会送回来。她没说话,罗颂却将她看见照片而后沉默的表情尽收眼底:“你说你取校服时并未碰见什么人,那这个校服穿在她身上又该怎么解释?是她恶意抢了你的校服还是你自己给她的?”顾严原本是不该插嘴的,但瞧着自己班学生神情不太对劲儿,好心提醒:“南佳,你有什么难处或是有所顾忌都可以告诉罗警官。”那些警告的话,顾严善意地提醒,全部蜂拥进脑子里,将她割裂成两半,一半是深夜里言犹在耳的警告,一半是来自班主任希望她可以配合的忠告。罗颂微微抬手阻止顾严想要继续劝说的意思,接过陈锋递来的录音笔放给她听。前几秒是男人的询问声,不难猜出是刑侦队的人,接着谢婉宁的声音缓缓溢出,提及的内容涉及了那天她们意外碰见吴愿,并事无巨细将那天碰到的情况和盘托出,没有丝毫保留。罗颂摁下录音笔,沉声:“我们没有让你去警局而是来学校找你,就是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就像我们这次来没有穿警服是便服来找你,为的是希望在真相大白前,不对你造成影响。”每一句都能完美拿捏南佳当下所有顾虑,三言两语间把为她着想,可能会造成某种影响一一摆在她面前,把最后的选择权交在她手中。不过就目前来看她没有什么选择权,谢婉宁的录音已经暴露,再隐瞒她可能真的会陷入怪圈里。“取校服的时候我的确碰到过她,当时她被关在洗手间里,我听着声音不对进去后打开门,她浑身湿透了,我看她这副样子出去会惹人注目,所以提议和她换身衣服。”“她有没有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