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笑她故作不认识。盛笳很快别过脸去。像往年一样,她坐在秦忆真身边。家中老人——也就是裴铎的姥爷——扭头问她在医院工作累不累。盛笳说“还好”。秦恪一眼看透她的假话,笑着道:“你们神经内科的那个丁主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但确实是很有经验,他要是训人,你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别怕,下次见到他,我就说你是我亲孙女。”盛笳的惶恐大过了受宠若惊,立刻道谢。她与秦家人的相交并不寻常——五年前,她因为不想浮了学长的面子,只得与同学一起前往燕城某酒吧。又无意间撞见被人故意下了药的秦忆真正像是一团软泥一样正不省人事地被两个男人拖着往楼上的酒店去。盛笳心跳不止。她追过去几步,却又腿软得厉害,靠在墙边,听见自己的心跳乱抖。——这样贸然冲进去难道就能把秦忆真带出来吗?她牢牢记住秦忆真被拖进的房间号,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然后跑下去寻找学长,坐在包厢里的几个男的都是醉醺醺的,听了反应不大,反而怀疑盛笳,“你看清楚了吗?”盛笳很着急,看见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觉得失望又厌恶。旁边几个女孩儿倒是感同身受地十分担忧,拽着盛笳道:“那怎么办?”加上自己,一共有四个女孩儿,盛笳问她们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去楼上把秦忆真救出来。她们犹豫了,“……还是直接报警吧?”盛笳不想逼迫他们,小声道:“刚才下来我已经报过了,但是可能来不及了。”她说完,就又开门跑出去,往楼上的房间去。盛笳再次站在门前,听到里面男人猥琐的笑声,含含糊糊地说你确定是要拍照?她下意识用指甲狠狠掐住手心,深呼吸许多次,闭着眼睛敲响了房门。里面的笑声暂停了一会儿,却没人来开门。盛笳知道这是自己反悔的机会。但她没有,只是弄出了更大的动静。整个楼道都能听到她的敲门声。“干什么的?我们没叫客房服务。”“不是客房服务。”盛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她虚张声势,“我是秦部长的秘书,他叫我来接她孙女。”“什么……”那边走过来,打开门,露出不耐烦地脸,“他妈的什么秦部长?”盛笳尽可能忽略他脸上的黑黝黝的横肉,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0741,没错,就是这个房间,今天是部长的大寿,忆真是亲孙女,怎么能不来出席呢?”对方见她声音平静地报出里面女人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她喝醉了,你怎么知道她在这个房间?”盛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两人或许也只是别人雇来的,与秦忆真本人无仇,“秦恪你们不知道吗?他想找个人,有什么难的?”秦恪的名声太大,哪怕是地痞流氓听到也会迟疑起来。盛笳就站在门口,半步也不敢踏进房门,只是做出一个客气又疏离的表情,“能替我把秦忆真架出来吗?秦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说罢,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室友的号码,装模作样地说:“您别着急,忆真姐喝多了而已,现在我们就下去。”盛笳把秦忆真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没走到一楼大厅门口,警察就来了。她双腿发抖,跌坐在地上,忍了一会儿的惊恐的眼泪这才掉下来。这案子不小,受害人又是秦恪的亲孙女。她被人下了药,不省人事,因此实际上吓坏了的只有盛笳一人。她坐在警察局大半日,才知道是有人想要拍下秦忆真的裸|照来威胁秦恪,那两个壮汉不过是拿钱办事,外地来的,不甚熟悉这里,只是听到秦恪的名字便没了胆,见不得人的活也不做了,被警察带上了手铐。那天在医院,秦忆真做了各项检查,秦家的人几乎都到场了。盛笳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裴铎还在国外读博士,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清楚,更不会失望。也是在那天,盛笳才知道,原来秦恪被人称作秦部长还是当年他在朔城任职时的事儿,如今早已位置更高。盛笳保全了秦忆真的名声,又无形之中替秦恪铲除了隐患,自此成了秦家的座上宾。裴铎坐在桌上,轻轻点着面前的酒杯,过了很久才记起当年他在国外秦斯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似乎说起过盛笳的名字。只是他又一次忘了而已。他抬起眸,看见了正巧坐在自己对面的盛笳。约是场合原因,她话更少,比跟自己在一起的那晚上话更少,低头不语,慢慢地吃饭。双唇被辣椒刺激得鲜红。裴铎想起了她那时候咬着自己下唇垂泪不肯出声的模样。……随后轻咳了一声,望向了别处。秦忆真自小没了爸妈,在老人身边长大,次次过生日都热闹得像是春节家庭聚会,裴铎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跟长辈们扯废话,略微不耐烦,想走,又怕惹主桌上的老爷子不高兴,只能几次按捺下来,干脆走出包厢出去透风。他外甥似乎也很喜欢盛笳。裴铎一出门,便看见秦瑞瑞正一手抱着她的大腿,一手捧着自己刚送出去的玩具汽车纸盒,“笳笳姐姐,你陪我玩吧?”盛笳蹲下身,诚实又和善地说:“可是姐姐也没有玩过小汽车。”秦瑞瑞摇头,“没事没事,姐姐我教你。”他兴致勃勃地把纸盒拆掉,将平时用在幼儿园女同学身上的教学方法用在盛笳身上。一副使出浑身解数的样子。裴铎觉得这小子有意思,无声地乐了。方才长辈们在桌上说起了退休在家带孩子的事儿,他头大得厉害,生怕待会儿就将火力开在自己的婚姻问题上,所幸就靠在门框边看那一大一小玩赛车。这东西是要电子遥控的,秦瑞瑞还处于文盲阶段,不认字看不懂说明也就算了,盛笳似乎也是一头雾水的,把赛车放在手里研究了半天,就差去拿螺丝刀了。在这两人把自己送出去的礼物玩成变形金刚之前,裴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俩脖子上面的那东西是摆设?”秦瑞瑞没听懂,扬起脑袋看着自己舅舅傻乐。裴铎两步走过去,也蹲下身,看了他一眼,笑道:“还真是摆设。”顺手把盛笳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指腹碰到她的手背,凉丝丝的,盛笳像是触电一样地收回去。裴铎侧眸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把说明书翻到正确的页数上,挑了一下眉毛,“看好了啊?”这一瞬间,他的神色像个孩子王一样。盛笳狠不下心不去看他。秦瑞瑞虔诚地点点头,睁大眼睛看着裴铎花了几分钟将小汽车捣鼓好,然后在手机上操控着其在地面上豪横地呼啸,飘逸一圈,又转了回来。秦瑞瑞激动地欢呼,“让我试试让我试试。”裴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兜里,“让你妈回去连载你自己的平板上玩去。把东西收起来,我跟她说句话。”她?秦瑞瑞抬头歪着脑袋,看向盛笳。他挺听舅舅的话,觉得人家又高又帅,无视遗传学真理,坚信这就是自己未来长大后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小车,拖着纸箱子,推开了包厢的门。楼道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盛笳将指尖蜷缩在温凉的手心中,扭头看向裴铎。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带着不能深究的真诚。沉默很快被打断。裴铎低头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待会儿进去就说科里有事儿,你要提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