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去救将军,去救那些还在山上的同伴,还是就这样逃走,像他们说的那样,先活下来?
伤口的钝痛让理性的判断不断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半空生生撕开皮肉,穿过血骨,自胸腔贯穿而出,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到底该怎么选择。
陈召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当年那段血腥的过往伴随着烈焰里缠绕的浓烟,在脑海里盘旋一圈后,被尽数埋进了瞳底。
他略微仰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半晌后,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喃喃道:“无论想要做些什么,总要先有命活着才行啊。”
“……有命活着?”
宴离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猜到了你不会因为这些再也无法证实的猜测,立刻去对宴知洲做些什么。不过,把活着的希望,继续寄托在一个把你推进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身上……”
他笑起来,直白地道:“说真的,这个想法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陈召不以为意,“难道二公子把这些细节故意透露给我,是想让我和你们合作吗?”
紧接着,他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摇了摇头,说:“如果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的话,岂不是就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你们会在第一时间杀了我吧。”他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的确,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就像两年前的他没办法再拖着重伤的身体,去救山上的那些人一样。哪怕知道了当年掩藏在混乱中的真相,此时的他也依旧没办法去选择背叛世子,就这么把曲谱交给世子的仇人。
“……那么,难道拖延时间就能让你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吗?”在那短暂的静默里,宴离淮缓缓问道。
陈召抬眼看他。
宴离淮抬指点了点额角,说:“就算你这里装着真正的曲谱,可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们。我很好奇,你故意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在等着外面那群生死不明的人来救你?”
“生死不明。”陈召低声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紧接着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你的守卫和小少主的人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过,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叶星没答这话。
宴离淮也不置可否,从容地微微一笑,说:“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坚持到你的手下杀了外面所有人,赶到这里来救你。”
陈召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宴离淮用余光看了眼他身后的密室,没再多浪费时间,转回话题,说:“我其实也没什么打听别人家中私事的癖好。所以,比起你家里的长辈,我们还是先聊聊其他人吧——就比如说,陈晔。”
“你发现陈晔手里握着关于秘宝的线索,那是因为他曾是……”宴离淮略过了训练者的称呼,说:“啊,不重要了。总之,是因为他曾在南阳王府待过一段时间,因此知道一些关于宴知洲的秘密,所以才会对乌洛部有所了解。”
陈召忽然想起了凌息的那句“他曾背叛过世子”。
“而凑巧的是,这世上对宴知洲不但有着深仇,还幸运地活到现在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这就意味着,”宴离淮抱着胳膊,视线落在那几张人皮上,接着道:“除了他以外,你应该再找不到第二个知道关于曲谱的线索,却不是乌洛部后代的人了吧?毕竟,这个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人去把时间浪费到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部族身上。”
陈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似乎觉得不以为然,道:“事到如今,再去纠结这东西的来源,有什么必要吗?”
“当然,”宴离淮笑了笑,理所应当地说:“既然你不肯说出曲谱的真相,我们就只能去找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