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甘小栗蹲在地上边捣香料边说。
那名扬州女佣蹲到他旁边,凑近压低声音说:“记住啦,别说出去啊。”
“放心吧,不会说的。”甘小栗心头翻起阵阵苦涩。
“不说就好。荣叔走得怪怪的,老爷夫人都不准我们私下议论。”
“那你还……”
“我是看在我俩都是新客的份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臂弯当中,好像陷入了回忆。
“荣叔也是新客吗?”甘小栗问。
“嗯,”女佣喃喃道,“他跟我们是一样的。”
此刻张靖苏也走到厨房这边,喊了一声“甘小栗。”
扬州女佣看到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冷冰冰的男子走了过来,立刻跳开,而甘小栗捣着香料,正眼瞧也不瞧。
“甘小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张靖苏带着质问的口吻杵在他面前。
明明是面对面,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沉默”。
过了一会儿张靖苏看到甘小栗的眼里滚出大颗的泪珠,“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甘小栗嚎啕一声:“香料好辣!”
香料的冲劲让他暂时抛开了阚荣房里的蓝布褂子,涕泪交流地乱捣一气,臼中的香料洒了大半,张靖苏就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完全不想插手的样子。虽然模样瞅着只有十四五,可实际年纪也有十七八,这个年纪上有负责任的父母都会开始张罗亲事了,而这人还像个拖鼻涕的小鬼——再看看,可不真的拖着一条鼻涕吗?张靖苏本来带着埋怨,他听说姓周桥失火,第二天急忙就打听甘小栗的安危,寻了一圈得知已经全须全尾的去了简家,自己百忙一场。可现在看看蹲在地上和一碗香料单打独斗的甘小栗,他又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哎,也不知帮你离开宁波是对是错……”他心中暗想。
“对了,张老师,前阵子我碰到江姵芝了,她说放假从新加坡过来找你,你们最后碰上了吗?”
张靖苏纳闷道:“江姵芝?你说什么时候的事?她很长时间没给我写过信,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事。”
“小栗子,香料弄好了吗?”厨房那头传来催促。
张靖苏自知自己在这里碍事,还是多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会客厅,他刚坐下来就听见脚步声,有新的宾客到了。
“龙武堂的坚坐馆来了,快请坐!”简旌上前热情的伸出手,跟他把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生着一张南瓜脸的丧门坚。
长桌宴(三)
有句话叫做: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简旌把丧门坚的手紧紧握住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对这句话坚信不疑。
在场的年轻一辈当中,简行严和肖海都与这位坚坐馆有过交集,此时望着他成了简府的座上宾,心中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简旌的热情。
丧门坚今日来得是满面春风,进门就喊“恭喜简老板当选主席”,而简旌也不甘落后,也由衷地祝贺坚坐馆新得了一个码头,按他的话说,那是以后做生意有钱一起赚。旁边的几个人心领神会的哈哈一笑,大家便在主人家的带领下进入宴会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