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上的汁液已经干了,碎末结成了硬壳,甘小栗将它抖掉,从干草上坐起来。
“吃点东西吧?”简行严递来一片巨大的叶子,上面放着一块黑糊糊的曾经是鱼的东西。
甘小栗没有胃口。
“喝水呢?”这一次递来的是缺了口的瓷碗,简大少爷沦落于斯。
甘小栗接过碗喝了一口,味道简直不可描述。
“这些都是他们给的。”简行严朝身后一指,找不到一件完整家具的长屋里七零八落地睡着几个人,虽然看不清楚,那个身上有神秘花纹的老伯想必也一定身处其中。“他们只是看着奇怪,人其实都还不错。”
“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甘小栗伸手拂过简行严光溜溜的肩头。
简行严顺势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什么?这里吗?他们和我语言不通,人都是很良善的。”
“嘘,你听有人在说什么?”
两人竖起耳朵一听,是一段根本听不懂的梦话。
甘小栗又望向简行严,黑暗中那双眼睛正闪着光,于是又说了一遍:“我怕你吃不了这个苦,你这辈子有一天过过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苦日子吗?一天都没有,甚至一分钟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在长屋里呆到什么时候?是来避雨?躲避抓捕?还是静观其变来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要是有打算就不会逼问你了……”
“小栗子,”简行严温柔地说到:“你比我更害怕吧。”
“你该不会要劝我把林育政在找的那份报告毁掉!”
“不,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林育政,不如说是日本人,已经知道你带着这件东西,加上你是荣叔的儿子,他们认定你和荣叔一样带着’任务’来,就算你说报告已经毁掉了,又有谁会相信呢?”说到荣叔,简行严从甘小栗这里得知他是抗日义士,已经明白他爹妈讲的那套“荣叔因贪图美色意外而死”的话是些狗屁,对二老很有些心灰意冷。如果荣叔是死于对抗日人士的一场迫害,那么自己的爹妈很可能也逃不掉干系,他简行严又拿什么脸面见甘小栗,拿什么脸面见张靖苏、见白十九公那些人。
他的愧疚之心让他明白,尽管自己是娘惹的孩子,是个侨生,留学过英国,可是归根结底还是无法摆脱在海对面、那片遥远大陆的影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一阵明显的颤抖从被他握住的双手上传来。
甘小栗被剧烈的头痛所侵袭,身上皮肤紧绷得快要裂开一般,豆大的汗珠沿着毛孔往外涌,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继续坐着,靠着简行严的肩膀斜斜的躺下。
“我好难受啊。”
甘小栗的身体状况比所有的麻烦事都更加的刻不容缓。
“我带你去医院!”
“……你有钱吗?”
“就不该听我的主意,应该回家去,管他南拓还是林育政,先给你拿钱治病去!”
面对偶尔会表露出天真和莽撞的简少爷,甘小栗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已经到这儿了,就别说……”话未说完,人先停下休息。“我连鼠疫都逃过了,你别着急……”
“可别是已经用光了这辈子的福气才好……”
“你说什么?”
简行严连忙否认:“没……我说只要你没事,我宁可把自己这辈子的福气都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