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被带到简旌养病的房间里,见到躺在床上的简旌便大惊失色。
“简兄——”
“简伯伯——”
简旌半躺着,缓缓转动眼珠,他并非是头颈不能活动,只是日复一日的懒散。他用一种声带已经干枯的声音说到:“你们来了,快请坐。”
“不必客气了,简兄,”何老板说,“你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发生这样的事真叫人气愤,我们一再退让,竟然还落得这样的下场,南拓的胆子也太大了!”
简旌说:“都是我不好。”
马老板更加气冲冲地说:“会馆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号召大家是时候要团结起来跟南拓抗衡,否则我们早晚得被他们从槟榔屿挤出去。”
“可南拓背后是日本政府。”
“我们会馆的商人团结起来,不,整个槟榔屿的华人团结起来,难道还赢不了南拓吗?”
何老板拍了拍简旌,仿佛正在给他传送信心:“我们虽然没有一个强大的政府可以依靠,但是光凭在东南亚的华人同胞,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你好好养病,不要担心,会馆的事就交给我和马老板。我们和白十九公也商量过了,准备在近期进行会馆主席的改选,现在政治环境不妙,我们需要更加能笼络人心的强有力的主席人选。”
简旌张着嘴,明白了三人来访的真意。
简行严陪在父亲身边,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他父亲不情不愿被迫交出会馆主席的职位,但是他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章亭会馆的商人们才有机会选择更积极的路线。
他瞥见一个少年身影从房门外一晃而过,立马又牵挂起甘小栗来。
黑影一样的人(一)
甘小栗从房门口飘过去,背后起码被插了两枚视线做的钢钉,分别来自简夫人和王富贵,这两个人担心他来行凶,还有简行严的一记温柔目光,甘小栗却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到天井里透口气,天井入口守着小丁,小丁对他摇摇头。
他被限制了自由。这并非出于某个具体人物的指示,而是家里的佣人们从只言片语的信息当中得到了这样行动的理由,他们听说了甘小栗和老爷似乎有着深仇大恨,也听说了甘小栗似乎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他们又见到简行严和他亲密无间,多年打工谋生看人眼色的本能告诉他们,要远远地盯紧这个人。
甘小栗不无遗憾地和小丁对视着,小丁和他年纪相差不大,是佣人当中最热情活络的,平时和甘小栗也算谈得来。小丁没有阿甲那么自负,反倒对和自己有一样贫苦经历的甘小栗格外信奈,自幼过番讨生活的小丁肤色黝黑和当地人一样黝黑,把脸上有几点雀斑给衬托得不显眼了。
小丁耸耸肩,用嘴型说:对不起,栗少爷,上楼去吧?
甘小栗掏出一点零钱,恳求到:“小丁,看在兄弟的份上,帮我去买份今天的报纸好吗?”
我怎么一天到晚给你们买报纸?小丁的嘴型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求求你,喏,剩下的钱给你买汽车喝!”甘小栗又追加了一枚硬币。
小丁这才接受,喊天井厨房里洗菜的一名女佣帮忙留意栗少爷的动向,一会功夫就买来一份报纸和两瓶汽水,自己已经叼着根吸管喝起来,把另一瓶汽水连同报纸一起塞给等在天井的甘小栗。
“给你。都说了,不能到天井来,你上楼吧。”
“为什么不让我去天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