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就是那个意思。你家保姆是---个什么人?&rdo;
&ldo;中国人,女人,不过你别瞎想,她已经一把年纪了,丑得很,不值得你吃醋---,我知道你们女人是把所有的母动物都当情敌的---&rdo;
&ldo;瞎说,我会把一个保姆当情敌?&rdo;她心里还是承认他说的有点对,因为她那次还把他跟列车长都扯一块去了,不过现在她关心的是别的事,&ldo;我去了---那里,怎么称呼你妈妈?&rdo;
他很宽宏大量:&ldo;你叫得出妈就叫妈,叫不出就叫她乔阿姨,她不会计较这些的---&rdo;
她得了这个优惠政策,总算放了一点心。
临去婆婆家的那天早上,她太紧张了,差点就拉肚子了,一连往洗手间跑了好几趟,还觉得有便意有尿意,最后卓越说:&ldo;没拉完不要紧,你什么时候想拉我什么时候用摩托送你去最近的厕所---&rdo;
她这才跟他下了楼,坐上了摩托又说:&ldo;等一下---&rdo;但他不等了,直接把摩托开动了,其实真上了路,她也就没便意尿意了。
到了婆婆家,还没上楼,就碰见好几个邻居上来打招呼,都是嘴里跟卓越说话,眼睛却望着她,望得她毛焦火辣的,生怕他们觉得她不配做教委乔主任的儿媳。她怯怯地跟着他进了婆婆的家门,发现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豪华,只比她父母家的房子大一些。
卓越的妈妈比照片上老了一些,但很有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风度,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开胸毛衣,里面是白衬衣,下面的灰色料子裤很高档的感觉。她是从来不敢这样上深下浅地搭配的,因为她下身比上身壮实,如果这样搭配的话,她的下身会显得更壮,象个a字。但她觉得他妈妈这样搭配很有气派,很洋气,把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卓越给她们介绍之后,三个人就在客厅坐下聊天,保姆姜阿姨给他们端了茶来。姜阿姨并不象卓越说的那样&ldo;丑得很&rdo;,当然也算不上漂亮,就是一个很一般的中年妇女,脸有点大有点扁,是&ldo;洞洞拐&rdo;那边所说的&ldo;柿饼脸&rdo;,看得出是乡下来的,但不是刚从乡下出来的那种,而是在城市里呆了多年的那种。
客厅有两面墙都摆着书柜,里面放满了大大小小的书本,她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书房,目之所及,全都是书柜,里面都摆满了书。她看不见是什么书,但肯定不是《大众电影,她觉得很有压力,因为她家没这么多书柜,仅有的两个书柜里装的都是她和弟弟用过的课本,以及《大众电影》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卓越在乎不在乎两家在背景和品位上的差距。
她很自卑地坐在那里,有点手足无措,乔阿姨跟卓越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来跟她说话,两人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她的工作上来了。她想,糟了,不会问我这段时间工作上做出什么成绩吧?如果问,那真是要交白卷了。
但乔阿姨关心的不是她的工作业绩,而是她的工作性质:&ldo;你是师院毕业的?那你怎么在师院科研处工作?不是有规定,师院毕业生都要到中学教书的吗?怎么你---没去中学?&rdo;
她不知道乔阿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便哼哼哈哈不正面回答。
乔阿姨很不客气地说:&ldo;你这是违背师院毕业生分配原则的,你是不是师院什么人的亲戚?&rdo;
她觉得乔阿姨不像是装正经的样子,只好又哼哼哈哈地不正面回答。
但她的哼哼哈哈显然是把她的罪名坐实了,乔阿姨不再启发她坦白从宽了,直接就判了她的罪:&ldo;你是师院毕业生,国家培养你,就是要你到中学教育第一线去工作的,但是你却利用亲戚关系让人把你安插在师院的科研处工作,这不仅损害了我们的中学教育事业,危害了师院科研工作,对你自己的成长也是很不利的---&rdo;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心想我只当你在念经的,但她没听过和尚念经,公的母的都没听过,所以没办法&ldo;只当&rdo;。她不光把乔阿姨的话听进去了,连乔阿姨的用词造句都没放过,这个&ldo;损害&rdo;和&ldo;危害&rdo;,用得真有讲究!你瞧,没去中学,就不会给那里带来灾难,只是没做贡献,所以是&ldo;损害&rdo;;而呆在科研处,不光没做贡献,还因为什么都不懂,瞎搞一通,那就是&ldo;危害&rdo;。
乔阿姨从这件事引伸开来,针砭时事,忧国忧民,足足说了半个小时。她看见卓越坐在那里,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就差鼓掌喝彩了,她心里有点不快:我留校的事都是你搞的,怎么现在好像是我的错误了呢?难道你今天专门把我弄这里来做你的替罪羊的?
她正在生卓越的气,就发现乔阿姨的经已经念完了,一个念经用的木鱼朝她直扔过来:&ldo;你应该放弃科研处的工作,主动要求到中学教育第一线去,如果你自己不采取主动的话,我会提请你们师院查处这件事的,那时候,你就被动了,还会连累到你的亲戚---&rdo;
她吓呆了,雷打慌了往树上指地说:&ldo;这事您最好问问---卓---越---&rdo;
这下好了,一句话便调虎离山,把她从乔阿姨的炮火下解放出来了。后面那段时间,就一直是乔阿姨在训卓越:&ldo;我跟你爸爸都是一辈子廉洁奉公,两袖清风,从来不搞这些歪门邪道,从来不为自己或子女谋私利。你可以到d市任何一个地方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能说得出我们半个不字。怎么到了你手里,就把我们的清白全毁了呢?我知道你从来听不进我的话,总是我行我素,搞你那套关系学,你这样下去,迟早毁在这上面---&rdo;
石燕很后悔,不该把一个战壕的战友供出来的,本来只死一个的,这下好了,双双阵亡,连个写追悼词的都没有了。她想上去掩护他一下,但乔阿姨的炮火密不透风,像是碉堡里伸出来的机枪一样,一梭子又一梭子的子弹,打得乱石开花,火星飞溅,她想上去用胸膛堵枪眼都没机会,只好眼睁睁地看卓越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