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长宁姐姐这么多好吃的,但是也没有给你什么……”除了脖子上的金镶玉和一个小荷包,池奕烺什么也找到,神情低落了下来。这样的话,长宁姐姐还会愿意跟他玩儿吗?闻昭穗觉得他实在可爱,一本正经道:“六殿下忘了吗?咱们可是玩伴,按照规矩,年纪大的玩伴就应当请年龄小的吃很多饭。这样一算,我还需再给你做七八顿呢。还要麻烦你抽出空闲配合我了。”池奕烺不知道玩伴还有这种要求,很轻易就被唬住了,“是这样吗?不麻烦的,等到了行宫我还去找你就是。”“那就……谢谢我们阿烺了!”闻昭穗伸了个懒腰,靠在圈椅背说道。马上就能公费度假,没有课业的负担、池菁的聒噪、崔修远的没话找话……闻昭穗光是想想都要笑出来了。不过这几日都没听到消息,也不知李芷柔在衙门会审过后怎么样了?傍晚时分,未央宫的内侍来请池奕烺,闻昭穗便另外给他包了些果汁软糖让他带回去。池奕烺把两包软软的果汁糖塞进了衣领里面,一包葡萄汁子的,一包莓果汁子的,闻着都很香甜。等他一回去就藏到寝殿衣橱的最里面,除了自己谁也找不到!结果还没等他开始藏,内侍就将今日六殿下的一举一动回禀给了皇后。“把糖拿出来。”皇后坐在上首对他吩咐道。池奕烺捂着胸口争辩道:“母后,长宁姐姐说这都是用果子汁水做的,偶尔吃不会坏牙。我、我一日就吃三颗,不对,两颗。”“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母后的?”皇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不悦。今日安排了一整日的繁杂事务,阿烺也不让人省心。“殿下、体谅着点娘娘,快些拿出来吧,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啊。”静芳在一旁劝道。池奕烺感到委屈,他有点想哭,可这是在未央宫,他不能哭、不能违逆母后。“……好。”对不起呀长宁姐姐,你给我的糖……我一颗也没吃,还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扔掉了。想都不用想,这肯定不是一个玩伴该做的。池奕烺走后,闻昭穗的衣物和惯用的日常物件也拾掇得差不多了,刘公公提起路上还要花费两日一夜,她便开始盘算到时候带什么食物以及用什么装,路途无聊,吃的种类还是多一点吧。而真正到了起行那日,闻昭穗不由得对自己多带食物的决定感到庆幸。--------------------不能吃糖的可怜小孩什锦饭团、花生酪=================================宣德楼外,帝后与其他公主皇子们大多已经启程,车马仪仗正浩浩荡荡往宫外驶去。御街两旁是侍卫把守的御廊,刷了黑漆的杈子安置在侧,用来严禁行人车马入内。再往外是植满菡萏的御沟和两岸落英缤纷的花树,层层掩映,闻昭穗看不清外面过路行人的影子,此时她正站在马车旁,悠闲等着侍从将最后几个木箱放入后面的马车。“郡主,我的马车坏了。”御道上,池弋珂抬头对闻昭穗轻声说道。熹微晨光洒在他冷白清贵的面庞、微曲的发梢,就像是琉璃做的人。“诶,哪里坏了?”闻昭穗看向面前池弋珂的两架马车,车轱辘为了稳当皆被皮革裹着,看不出毛病。“前面这架车的轴承断了。”池弋珂懒懒道。闻昭穗弯身凑近看去,只见车轱辘再往里的轴承处确有几道明显的裂痕,如果真的坐上去……万一路上马车突然散架就难办了。钱坤乍听一惊,太仆寺怎能犯了如此大意的过错?给皇子坐的这辆居然是坏的马车!这不对啊,他紧接着又仔细琢磨起来,直到看见殿下漫不经心的神情……“太仆寺疏忽大意,这样劣质的马车殿下要如何去行宫?”钱坤苦着脸道,心中疑惑——不知殿下准备做什么,难不成临时又不想去甘泉宫了?“那后面这辆……”闻昭穗皱眉,指着后面那辆马车问道。钱坤唉声叹气道:“回郡主,后面这辆是运送行囊物什的,并不能坐人。”闻昭穗看向池弋珂,他面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殿下……这不是你自己的马车吗?不想想办法吗?“那殿下打算怎么办?”闻昭穗问他,清亮的眼眸不掩担忧。他总不能就这样回宫吧?前面马车一辆辆离去,车轮滚滚、声音规整划一。他们的马车位置虽然偏后,可眼看也要轮到了。禁军的诸位班直头戴幞头、身着软甲,骑着马随行护送。最前面帝后的御驾最为显眼威仪,除了层层护卫的禁军亲兵,信幡、龙旗、相风乌、象辂……隔着大老远都能望见。“不知道。”池弋珂指尖有节奏地敲着轮椅扶手,仿佛在等待什么。“时辰赶得紧,殿下若不嫌弃的话就和我同乘一辆好了。”闻昭穗索性邀他坐自己的马车,反正自己的行李都放到另一架车里了,这架车厢除放了点零嘴食物之外还算宽敞,坐他们二人足矣。池弋珂指尖停下,栗色眼眸轻抬,上面所覆的寒意顿时消解了大半,如初春暖阳下的晶莹雪,他道了谢:“多谢郡主相助。”“举手之劳,殿下先上车吧,我先去后面看一眼就来。”想到池弋珂的腿脚上车可能会不便,闻昭穗怕自己杵在这儿他容易尴尬,话音一落就转身去了后面马车,装模作样地查看侍从所装行囊。郡主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钱坤心中无限慨叹。尽管事实上可能并不需要……而闻昭穗没看到的是,钱坤虽尽职尽责举着手搀扶池弋珂上车,但实际上连池弋珂的手臂都没碰到。长庚和惊蛰并排站在车门处,严严实实挡住了旁人的视线。“昨日炸的虾片。”闻昭穗把手中未拆的零食往素馨、半夏手里一塞,对她们简单解释:“四殿下马车临时出了些岔子,我就让他坐我的马车了。你们先去和刘公公坐一辆,有事我再叫你们。”素馨犹豫道:“……郡主,其他皇子的马车都已经离开了吗?”“好像是的,我先过去啦。”闻昭穗往前看去,侍卫正在把轮椅放入后面马车,池弋珂应当已经坐进了车舆。张叔放下脚凳,闻昭穗提着裙摆上了车。弯身进了车厢才发现池弋珂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端正坐在侧面的软榻,两手放在膝上,面色自然。“殿下要不还是坐中间吧。”闻昭穗扶着车壁,停在他面前。两人距离很近,闻昭穗身子仍保持前倾的状态,池弋珂能看到她鼻尖透出的淡粉以及嫣红唇瓣上细致的纹路,暗香浮动。池弋珂的脸放大之后还是找不出一丝瑕疵,恰到好处的淡漠与懒散,既是熟悉又是莫测,如九州的霜色照在夜深人寂的绥河。闻昭穗突然觉得车厢好像狭小了起来,明明和素馨半夏三个人一起坐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殿下?”见池弋珂没反应,闻昭穗又唤了他一声。“不用,你坐里面就是。”池弋珂缓过神,扶了一下闻昭穗的手肘将她向里推去。雪青裙衫不经意拂过池弋珂手背,温凉而柔软,他低头看见了闻昭穗藕色的鞋尖。“也行。”闻昭穗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里面软榻,既然池弋珂都不在意,那她也不讲究这些虚礼了。她抬手掀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马车还未完全行出皇宫外缘。闲着也是闲着,闻昭穗随即拿起案几上的一盒虾片抱在怀里,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方枕上,好不惬意。“殿下吃虾片吗?”按照惯例,先分吃的。池弋珂看向匣子里,这虾片就像很薄很小的饼子,不仅透着粉黄,中间还掺杂红色的星星点点,水产河蟹的鲜味传来,此物和虾有关吗?“好。”他尝了一个,虾片十分地薄脆,能清晰感受到虾片在齿间碎裂的清脆。大虾浓郁独特的鲜香味随之而来。脆、鲜、香,全都体现在了这小小的一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