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佑涛虽然没有直白的夸奖,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并且桃子小朋友偷偷算计了一下,按陆柚做的蛋花汤出锅时加了一点猪油增添荤香的猪油用量,可比煎鸡蛋要用的少得多,可是他们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儿都觉得自己吃得很满足……划算,实在是太划算了!陆柚可不知道高佑涛内心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想,他听到高佑黎的话,便想起对方话里所说的二叔,下意识头皮一紧,忍不住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察言观色的高佑涛瞄到陆柚脸色不对,还以为对方不愿意,就改口道:“要不然,你到时候给二叔说一下怎么做,就不用辛苦你动手了,怎么样?等二叔学会了,还可以在他以后做席的时候加个菜,肯定可以多赚点的。”尤其是这种用一点点原料但是可以做出一大份的菜,绝对是很受大家的欢迎的!陆柚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来是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高佑涛小小年纪才五六岁就已经思考如何多赚钱这种事,二来更多的,则是因为对方口中的“二叔”。对方也是陆柚明明早上就苏醒了,可是却宁愿像是咸鱼一样躺在床上摆烂不愿面对现实的重要因素。毕竟,一般人都不是很难接受身为一个男人,在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婚,并且对象还是个男人的情况。并且陆柚的情况比这一种还要离离原上谱——他的对象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他亲戚,真论辈分的话,还得喊一声“舅公”!1980-4最开始意识到这一关系的时候,陆柚太阳穴突突的,差点要吸氧。但很快,他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前世的妈妈曾经说过的关于这位二舅公的来历——对方是跟着外曾祖母改嫁进高家的,姓高是因为二舅公的生父也姓高。而那个时候,外曾祖父也是二婚,彼时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女儿就是陆柚的外婆。所以准确来说,这位二舅公和陆柚是没有丁点血缘关系的。而且要不是陆柚上一世的妈妈和他念叨过这位二舅公的事迹,他根本不会知道他还有个在他的妈妈很小时候就英年早逝的二舅公,更不会有任何记忆。而这一世的陆柚,出生在几千里之外的省份,若不是下乡,和这位前“二舅公”可能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明明几千里之外,愣是重新牵引着陆柚回到了落霞村。可缘分同样那么扯淡,让陆柚以新的身份加入了这个家庭。如果不是这场高烧,烧干了陆柚投胎时喝进去的孟婆汤(bhi),让前世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里,陆柚都不知道命运和他开了那么大个玩笑。这是名副其实的[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加上今生经历的混入,让陆柚整个人差点精神错乱。xxx很巧合的是,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陆柚都叫这个名字。今生的陆柚父亲是语文老师,取[柚]字是想借用“橘柚怀贞质”这句诗,希望这孩子如同诗句里描写的那样拥有坚贞的品质。因为父母都是教师双职工,所以陆柚的童年过得那是相当快乐。可惜美好的日子是短暂的,在陆柚十岁那年,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殒命。肇事司机没能跑掉,被判了刑还赔了钱,但陆柚却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自此,生活朝着陆柚张开了獠牙。因为父母死后留下的积蓄以及车祸赔款,陆柚并不缺人抚养他,可同样因为如此,小小年纪的他成了亲戚们争抢的“香饽饽”。毕竟那年头养小孩儿都是糙养,饿不着冷不着就行。对普通大众来说,不过是多张嘴吃饭而已,还是个病病歪歪吃不了多少饭的,不用付出多少粮食,可却能每个月都多十几二十块的抚养费,谁不眼红?那年头,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人月工资也才二三十。而且陆柚父母是双职工,出事前分配了住房,因为是公差途中出事,所以经研究决定在陆柚成年之前这间屋子都不会被收回——这意味着一旦争取到了陆柚的抚养权,可不就能借着照顾孩子的理由住进去了?无论这些亲戚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对于还是个普通小学生的陆柚来说,也只有被安排的份儿。唯一庆幸的是,看在房子和抚养费的份上,陆柚至少能平安长大。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谁知世事难料,一夕之间风云变幻,一场全国“运动”波及到了上上下下,陆柚的父母最后也没能幸免。哪怕他们已经去世,可因为陆柚的母亲是英语老师,增加因为口语好还当过几次同声翻译——曾经的荣誉变成了污点,女人+说洋文+和洋人打过交道,很可笑的原因,但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却变成了被攻讦的理由,成了压在身上翻不过去的大山。陆柚的父亲虽然是语文老师,也不会说英文,可是因为娶了个会说洋文的媳妇,也被背上了“嫌疑”。只不过陆柚这辈子的父母因为意外早早去世,所以不用感受那种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的难堪和折磨,但是身为他的孩子的陆柚却没有逃脱影响。原本陆柚可以每个月按时获得的抚养费也以“来路不正”的理由全部收缴,原本承诺可以住到成年的住房更是被直接收走。其实按照那个时代的一些“经验”做法,如果他大声宣告自己和生身父母脱离关系,甚至和那些人一同谴责父母亲的不是,说不定他就可以免受牵连,还可以获得大义灭亲的“奖励”。可是他没有——虽然他那个时候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凭借他的所见所闻所思,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没有错,所以也不需要承认错。陆柚这种“冥顽不灵”的态度让他遭受了更多的打击。因为抚养费没了,房子也没了,收养他的亲戚瞬间变了嘴脸。一屋子七八个人窝进了二十几平米的筒子楼里,纵使碍于情面那亲戚没有把他撵出去,却变着法地折腾他。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遣词用句丝毫不留情面不说,吃穿用度也是克扣到了极致——这吃的一滴水一厘米,穿的一寸布一双鞋可都是他们从自己牙缝里抠出来的呢!丝毫不提之前抚养费充足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挪为己用的。若是有人看不下去,他们就会将陆柚父母的成分大声嚷嚷出去。似乎他的父母是罪恶的,那么流着他们的血的陆柚也是罪恶的——虽然现在年纪尚小什么也没做,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以后他肯定比别人更容易行差踏错,成为社会的渣滓败类。那个时候的非黑即白的唯成分论让人只能先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那时的陆柚也不过十几岁,哪里能承受得住来自四面八方那么多的恶意?身心俱疲的他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白天也不敢抬起头走路,弯腰驼背低着头走路,生怕从哪儿蹦出来一群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他实际感受到的,却是比之前更焦躁更猖獗的气息,大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疯狂。没有前世记忆的陆柚不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学校和“家里”都呆不下去的他怕了,害怕今天还只是嘴巴上的说教,明天就会升级为肢体上的动手,后天甚至会把他抓去改造。他在这个犹如即将爆炸的炸药桶环境下待不下去,主动报名参加知识青年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运动。xxx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一说,只想着离得远远的陆柚被安排的地方落霞村——一个本来和他今生的家乡相距几千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