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里是看不起庶出的二舅舅一房,可他们那一房,如今也是能自个儿顶门立户的。若没有缘由地去发散一通心中邪火,她也讨不了好。
熟料这千方百计控制住的一腔邪火,第二日还是被引燃了。
火引子是那扇未完的屏风。
戚氏是掌家的夫人,虽然孙庆芳并未来给她问安,却也第一时间收到了她来侯府的消息。
知晓她那泼皮性子,怕她不管不顾又给孟如意委屈受,自她来之后,戚氏便传了话,叫女儿和外甥女便在满桑院里玩,不要再去长房那头了。
孟如意极听话,第二日早早着人去跟裴嫣说一声不过去了,道是她若得闲,可以来找她们玩,并让去传话的人顺道将她正绣着的那扇屏风收拾回来。
传话的人赶得早,却还是在从玲珑院出门的时候碰上了来找裴嫣一道去给老侯夫人请安的孙庆芳。
前晚睡得很不好,孙庆芳看起来就一副很不好伺候的模样,传话的下人赶忙躬身给她让了道,想着目送她走过之后再往回赶。
天不随人愿,越盼着她走,她反而是停了下来。
“你们抬的这是什么,往哪儿抬?”孙庆芳问道。
“是孟娘子的绣件,落在了二娘子这儿,着小人来取回去。”下人回。
孙庆芳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见这回答,面上不耐之色更甚,待细细打量了一眼那绣件,登时勃然大怒。
只听哗啦一声,没防备的两名小厮被推得微微踉跄,手里的绣件落在了地上。
“不知廉耻!”
尚未回过神,孙庆芳已经转身调了方向,往玲珑院外快步走去。
被砸了活计的小厮不知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战战兢兢去收拾地上残局,刚落下手,又被人扯了回去。
是孙庆芳身边的剪春。刚出了院门,她们娘子又叫她回来将这绣绢撕下来一并带走。
孙庆芳一路携着一腔怒火,很快便到了满桑院门口。
院里的小厮见着她,上前请安,要领着她进去,她却不进,只站在门口冷声吩咐,“叫孟如意出来!”
孟如意在屋子里,听了下人通传,说孙庆芳在院外不愿进来,又要叫她出去说话,心下便知不会是好事。
若是从前,她自然有章程,无非就是无礼之人不必理会。可自从骤失怙恃,她大多数时候其实已经不知该如何处事了。
因着寄人篱下的惶惑,她不得不让自己咬牙承受一些原本根本无法承受的屈辱。
只思索片刻,她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起身往外行去。
走出第一进的垂花门,就能看见院门之外的景象了。
这短短的一会儿,竟有不少人凑在了外头。
待再走近些,才看见是姨母已经在与孙庆芳说话。
气氛并不融洽,她不由加快了步伐。
待孟如意甫一露面,孙庆芳便不再顾其他,向她看了过来,眼中冒着火光一般,从身后的侍女手中夺过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迎着她走来。
她正待开口询问,却在身后杏儿的惊叫声中被直直砸中了脸面。
浑身的血液仿佛结了冰,只在那一瞬间。
她甚至忘了惊怒,只是定定地愣在了那里,直到姨母颤声唤着心肝儿揽住她的身子,她才发现自己正在颤抖。
这便是她往后的人生吗?被人呼来喝去,甚至不用一言不合,就可以兜头兜面砸上来?
眼前的人并不为她的举动有任何歉疚,也许犹觉不够,还伸出食指指向她的面门,出言羞辱道:“孟如意,收好你的破布烂绢,别以为你那点龌龊心思没人看得出!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东西,整日里装出一副清高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