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越毕竟这么问了,凌白为人臣子自然是不能不回答的:“无论我们提出怎样的条件,匈奴王接不肯应答,只询问童大人是否是愿意随他去匈奴了。而且……”察觉出凌白话语间略带勉强,季越皱眉问道:“而且什么?凌爱卿直说便是。”得了季越的首肯,凌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道:“如巴尔特直言了掌印在我南朝的境遇,甚至说全朝上下无一人不想他身死魂消,说匈奴定然可以护他平安无恙、直至寿终正寝。”季越双眉紧蹙,他甚至可以想象如巴尔特在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可正是因为如此童怜先前的主意才更让他恼火——他不信童怜瞧不出如巴尔特对他有多么执念。哪怕此刻只是因为权宜之计,可对于如巴尔特来说,只要有这一次的点头,最后他定然会如同鬓狗一般,势要在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才肯罢休。思及此,季越不禁叹出一口浊气。他略带头疼地闭上双眸,挥手道:“朝中奸细查的如何了?”虽说凌白早就做好季越这么问的准备了,可当他真的听见这句话时,额间依旧划过一两滴汗珠。他深吸了口气,说:“回陛下,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微臣至今……仍然一无所获。”说着,凌白直接弯腰拜了下去,“还请陛下再给微臣些时间。”其实这回答倒也算是在季越的意料之中。这两年南朝的官员更替速度太快了,很多人乃至他都还没来得及摸清底细,更别说前几日才骤然接到暗旨的凌白了。“此事朕会让其他人去查的,凌爱卿这两日专注于与匈奴那边的谈和交涉吧。”季越思考一瞬,继而道。虽不知道季越为什么突然改了旨意,但是至少于凌白而言这并不是坏事,甚至在接到季越新的指令后,凌白还有一瞬的如释重负。他说:“先前微臣所整理的卷宗可需要一并移交?”“嗯。”点完头,季越呆愣片刻,过了许久才终于再次开口,“凌爱卿若是一会儿无事,便替朕去一趟童府吧。”“童府?”凌白下意识应道。季越已是无力再说下去了,他像是累极,整个身子往后一靠,抬手挥了挥:“孟苋,送送凌大人。”即使凌白仍是满心不解,但季越现在显然没有与他解释的闲心,在瞧见孟苋后他也很是自觉地对着季越行了一礼,然后便跟着孟苋离开了。两人走出了近十里,几乎是快到宫门口了,孟苋才终于停下脚步,极小声地在凌白耳边道:“一会儿若是童府里的人问起哦,还请凌大人莫要与他们提起陛下。”闻言,凌白的珍视其实在童怜离开时,季越便猜到童怜的状态定然不会太好,但是当他真的看见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童怜时,心中丝丝缕缕的懊悔便像是能化为实质一般,将他一点点包围缠绕。只一瞬间他就像是被包裹在茧中的虫蛹,对“茧”外的一切感知都降到最低,满心满眼都只有躺在床榻上,睡得并不安稳的童怜。“看够了就让让。”季越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悔中,不知不觉便在床榻前站了许久。他身后的姜之渔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姜之渔本就是江湖中人,虽然跟了童怜但是对皇权依旧没有大多数人那般敬畏。被姜之渔这么一提醒,季越才想起自己属实有些妨碍姜之渔他们了,即使姜之渔语气不善,他依旧没多说什么,只是挪动脚步将童怜床榻边的位置让了出来。何太医毕竟没有姜之渔那么大的胆子,看着季越给他让位子,还是朝着季越行了个半礼,然后才加快脚步走到童怜窗前,将二指搭上童怜的腕间。